鄭靈芸何等聰慧,豈能聽不出慕切齊的話意。
“大鬼主,靈芸一直都跟在舅父的身邊,常聽舅父談及這天下大事。”鄭靈芸望著年過半百的慕切齊,低身施禮,口中繼續道:“靈芸的舅父常說,這天下並非是漢人或是胡人的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是每個人都該過上安穩生活的天下。”
“哦...?”慕切齊驚異地望著鄭靈芸,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是出自梁州太守之口。
鄭靈芸莞然一笑,繼續道:“舅父也曾說過,官府並非是淩駕於百姓之上,而是治下百姓的保護者,是維護百姓能過上安穩生活的人,不論是漢人,又或是夷人,都在守護之中。”
“不過,咱們官府守護的是想要安穩生活的人。”鄭靈芸握緊了拳頭,斂容正色道:“對於那些想要欺負人,行霸淩之事的人,咱們武威軍必定不會容他,無論是誰都要受到懲罰,逆民意亂安定的人也必定要被剿殺。”
見大鬼主慕切齊點頭讚同,鄭靈芸再次恢複了笑容,繼續道:“那個於陵丞打著為民的旗號禍亂寧州,實則就是想要自己稱王稱霸,咱們武威軍不答應,他也就活不成。”
鄭靈芸的話有理有據,不卑不亢,既說出了梁州府為民行事的作風,也講明了武威軍處置叛亂之心不容置疑的態度。
“寧州之亂,是有天災的原因,更多的卻也是人禍所造成的。這人禍的背後,大成軍就是最大的推手,就是他們在背後使壞,您說是不是?”
在慕切齊的引領下,鄭靈芸隨其走向寨中的堂屋,口中繼續道:“既然大成國使壞,不讓百姓們安生,武威軍就要討伐大成國,還給西南百姓一個公平。”
慕切齊停下腳步,點頭道:“鄭校尉說得極是,沒有大成國的慫恿,五苓夷人絕不敢叛亂至此,大成軍才是罪魁禍首。”
之前,大鬼主慕切齊與荀灌、穆仙兒有過接觸,也大為讚歎武威軍女將的不凡。
這幾日,鄭靈芸來到寨子裏,他也一直有所觀察,更加覺得梁州的這些女官完全不遜色於男子,甚至還要比自己見過的許多官員強上數倍。
自古以來,女子為官為將者並非沒有,卻也是少數。
堂狼族中,除了巫女外,慕切齊不會讓族中的女子擔任族群任何的職位,更不用說鬼主一職了。
這是一種習俗,也是男人心中固有的思維。
然而,此時此刻,慕切齊見過了梁州軍的三位女將,這讓他的固有思維有些動搖。
女人真的不能擔大任嗎?不是的。
另外,梁州刺史李峻能如此信任這些有才幹的女將,他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為何會有若此的胸襟呢?
“阿爺,靈芸姐姐,等等我。”一個銀鈴般的聲音打斷了鄭靈芸與慕切齊的交談,一名少女從後跑來。
少女披散著褐色辮發,小巧的麵容上帶著甜甜地笑,一雙明眸中竟閃動著天空般的湖藍色。
不等慕切齊說話,鄭靈芸倒是上前一步,雙手扶住少女的手臂,故作生氣道:“阿洛依,你淨騙人,說好時刻都陪我在山寨裏,可一轉眼就沒影了。”
阿洛依,大鬼主慕切齊的小女兒,也是族中的巫女,輔助父親教化族人。
聽到鄭靈芸如此說,阿洛依趕忙挽住鄭靈芸的手臂,搖晃地說道:“姐姐莫要生氣,阿爺讓我給灌娘姐姐她們送信去了,還怕她們水土不服,讓我帶去了一些草藥。”
西南之地多瘴氣,從梁州來的兵馬多有不適,慕切齊擔心有人會病倒,便讓小女兒向夜郎郡內的武威軍送去了可防瘴氣的草藥。
鄭靈芸聽聞,趕忙向慕切齊施禮道:“大鬼主心係我們武威軍,靈芸在此替將士們謝過您的情意。”
慕切齊剛笑著擺手,卻見阿洛依眼眶微紅道:“阿爺,應該是我們感恩武威軍才對,孩兒返回時,仙兒姐姐讓我帶回了十車糧,讓咱們先解燃眉之急,說日後還會從梁州調糧。”
其實,堂狼族的缺糧問題絕非是一兩日之困,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天災戰禍耗光了堂狼族人的糧食,大家隻能勉強尋些山物果腹。
十車糧是不能解決長久之際,但在這糧比命貴的世道中,誰又能無緣無故地拿出十車糧送人呢?
即便是有求與堂狼族,也無須付出如此大的報酬,這不符合朝廷官員以往的行事風格。由此可見,梁州軍的確與其他兵馬有所不同,那個李使君更應該是一個仁義之人。
想到此處,慕切齊笑道:“阿洛依,阿爺自然要感激武威軍,可阿爺要先去查看寨中的刀斧是否齊備,你陪著鄭校尉在寨子裏走走,好好說說話。”
報恩有多種,以命相贈是最好的報恩方式,這也是堂狼族人所能做到的唯一方式。
★★★
堂狼山這邊的事情,李峻知曉一些,卻也並不太詳細。
他將一切都交給了荀灌娘與穆仙兒,自然不會去多加幹涉,隻是有些驚奇自己的外甥女竟然也在其中發揮著作用,如同後世的外交官一般在進行著雙方的聯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