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最寬容的城市:濟南(1 / 3)

正文 第十七章最寬容的城市:濟南

1.濟南人性格大起底

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每個城市的市民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特點,比如北京人就是“油嘴滑舌”,上海人就是“精明細膩”,而東北人則是“粗獷豪放”,那麼,濟南人呢?

長期以來,作為中國東部地區區域性中心城市的濟南,各種文化的兼容性是明顯特征之一。官方文化、知識分子文化和市井文化長期處於一種多層共生狀態;齊文化、魯文化以及其他外來文化融會貫通,形成了獨特的濟南文化。

濟南這座城市是寬容的,一如濟南人從來就是寬容的。在這座城市裏,你感受不到其他很多城市彌漫著的排外情緒。有些地方的人,比如青島,一聽你講的不是本地口音,他們可惡又可笑的自傲情緒就陡然膨脹了起來,於是態度也隨即惡劣起來。濟南人不!無論你說純正的標準普通話,還是各地的方言俚語,濟南人都會一視同仁。在濟南,很多開發廊、賣小吃或釘鞋的溫州人都說,他們很少受到當地人的冷落或欺侮。不管是在餐館裏還是在公共汽車上,或是在那些赫赫有名的大醫院裏,外地人很少受氣。

濟南曾被譽為“書山藝海”。一個山,一個海,同樣也是濟南人文化特性的真實寫照:山一樣的深邃,海一樣的豁達。相聲、評書、京劇、豫劇、黃梅戲,抑或吳儂細語的越劇、評彈,濟南人一概不排斥,而且欣賞得有滋有味。金庸的武俠,在濟南擁躉頗多;王朔的“痞子文學”,濟南人看得津津有味;餘秋雨的文集,在濟南也賣得很俏。可以這樣說,兼容並蓄,是曆史和現實賦予濟南和濟南人的性格魅力。

在這個城市裏我們還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有些人初來乍到時,對這座城市和濟南人是頗有微詞的,甚至是大發牢騷。然而,這座城市和這裏的人們依然笑臉相迎,接納了他們。不多時日,這些人的性格也迅速為濟南人同化。生活在這裏的人,很少考慮自己究竟是不是濟南人;況且,真正的土著已經難以成為濟南人的大多數了。

數千年底蘊豐厚、源遠流長的濟南文化,有著極強的溶解力,輕而易舉就將外來的東西消化溶解了,並將外來者塑造成與這座城市性格相諧的角色。這倒也應了那句老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兼容並蓄是濟南的城市性格魅力,而這種性格魅力使得濟南人似乎也有了一種與生俱來的中庸性格——濟南人要雅能雅到極致。演藝界的藝術家都有個體會,隻要你能在濟南演紅了,那就走遍全國也不怕了,說明濟南人鑒賞水平高;再看李清照、辛棄疾、杜仁傑、李攀龍、李開先、馬國翰等濟南人,哪個不是大雅之士?琴棋書畫、吹拉彈唱、養花種草、喂魚玩鳥,濟南人哪個不會?英雄山文化市場據說是全國最大的古玩市場和圖書市場。

濟南人雅吧?但要俗也能俗到家。濟南歸根結底還是一座平民化的城市。你能想象用諸如“轆轤把子”、“羊頭”、“棘針”之類的俗語作為街名嗎?濟南人就能。轆轤把子街、羊頭峪、棘針市(後改諧音“製錦市”),不都是濟南人耳熟能詳的嗎?而且,在盛夏的夜晚,光著膀子三五成群到燒烤攤邊吃烤串邊喝紮啤的濟南人也不在少數,外地提到濟南的燒烤無不欽佩有加。

俗文化有著不確定性,而這種不確定性有時表現在市民階層對時尚的追逐上。不說當年流行“打雞血”,濟南人一夜之間殺了多少雞;也不說卡拉OK一熱,夏夜裏多少人駐足街頭大展歌喉;單說近幾年流行的文化衫、拍婚紗、吃快餐、看大片、養寵物、上寬帶、KTV包房,還有購房買車、投資炒股、時尚購物,哪樣落下過濟南人?

雅與俗,豪爽與禮數,理性與義氣,樸野與巧智,開放與保守,委婉與率直,這些看似矛盾的雙重性在濟南人的骨子裏融合交彙成一體,形成了濟南人獨特的中庸性格,這個中庸,在濟南就不是貶義,而是一種魅力、一種性格,正如濟南既有北方大氣威武又有南國溫婉含蓄的城市風光一樣。

濟南人,其實是個寬泛的概念。不在乎祖籍是否在這裏,也不在乎是否在這裏長大,不論你曾經對它滿腹怨言還是讚美有加,也不論你為它貢獻過一磚一瓦還是拿走過它一針一線,隻要你充分地呼吸過這裏的空氣,喝過這裏清冽甘甜的泉水,在這個城市裏生活過若幹年,那麼,你就是濟南人,濟南人就是你!

對濟南人有了深刻的了解,你對這座城市的發展走向的把握便會充滿信心。

長期以來,人們在宣傳這座城市的時候,往往著眼於它的自然、人文景觀,或著墨於幾個曆史上的文人名士,卻忽略了生於斯長於斯的濟南市民人文性格的研究。其實,每個城市、每個城市的市民,作為一個整體,都是有著鮮明的個性的。譬如北京和北京人的“大氣自信”,上海和上海人的“精明細膩”,成都和成都人的“閑適灑脫”,哈爾濱和哈爾濱人的“強悍粗放”……那麼,濟南和濟南人呢?

要了解一座城市,給它寫個操行評語,除了分析這座城市的人文曆史、文化品格外,從研究這座城市的人著手更是一條捷徑。你對濟南人有了深刻的了解,你對這個城市的發展走向的把握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一根針落地,從尋找這根針的方式和過程,可以分辨出一個民族。濟南人是怎樣尋找這根針的呢?

曾有一本叫作《人文中國》的書,在市場火了一大陣子。書中講了歐洲三個民族對針掉到地上後尋找針的態度和過程,並對三個民族的民族性格作了精辟的分析。順著這個思路,作者對江浙人和山東人也作了一番“假設”:

江浙人用機敏的耳朵仿佛聽到針落地的那一絲細弱的聲響,精明的頭腦馬上判斷出針落地的大體方位,然後想法找來一塊磁鐵就地一滾,找到針後,小心放好,便美滋滋地哼起一首小調,以表心中快慰。

山東人則不同。他們會立即蹲到地上,用雙手摸來摸去,直到摸到為止。他們不會像浮躁虛華的法國人那樣,用掃帚亂掃一氣;也不會像篤實嚴細的德國人,使用尺子和粉筆畫上方格仔細尋找;當然也不會像江浙人一樣精明地使用磁鐵。找到針後,山東人會把它扔到桌子或窗台上,拍拍身上的土,若無其事地幹別的事情去了。

於是,該書得出了山東人“豪爽敦厚”的結論。實際上,這是廣而言之,濟南人具有山東人的共性,又有自己獨特的個性。我們可以繼續上麵的假設,來補充說明濟南人的性格特征:針掉在地上後,濟南人決不會大驚小怪,仿佛出了多大事似的,先強調一下找針的困難,列舉一大堆難以完成找針任務的客觀理由;而是默默無聞、任勞任怨地去找針。濟南人信奉的是“少說多做”和“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找到針後,濟南人更不會張揚炫耀一番,甚至我們可以不假思索地“假設”:其實他找的這根針原本就不是屬於他的,他隻是自認為理所應當地在幫助別人。

濟南人的性格永遠代表著這座城市的性格。

著名學者徐北文先生曾這樣分析了濟南的城市特征:

“濟南雖以其湖山秀麗,古跡眾多,名賢輩出聞名,卻從未享有全國京師的殊榮,曆來僅有作為縣、州、府、省的份兒,現在也隻是全國的一座中等城市。

然而在眾多的省會城市中,它既是文化古城,又是近代史上自動開辟商埠招商引資的最早的一個。它既有‘家家泉水、戶戶垂楊’的風柔日麗之美,又處於巍巍泰山滔滔黃河之間。它位於內陸,又離海洋不遠;地處華北,卻又‘瀟灑似江南’。

它特色是在西陸東海之間,古文化與今文明之間,城市不大也不小,一切都那麼中不溜兒的具有‘中庸之道’的狀態,正因為如此,它才有其典型的意義。”(《泉城憶舊》序)

通過這樣的分析,我們會發現,在中國,濟南也許是最具個性魅力的城市之一,缺少的隻是原來人們認識這座城市時鮮有徐教授這樣的總結和提升。有比較就會有鑒別。西安是座文化古城,給人的感覺卻有些老氣橫秋;深圳是生機勃勃的,又少了那麼點文化底蘊;成都的文化底蘊倒非常厚實,卻又了無靈氣和瀟灑;江南小城可謂通靈剔透,但獨獨沒有那般醇厚和雄渾。

很多外地人都說濟南話好懂,但是不好聽。為什麼?一是語調直,少有抑揚頓挫;二是吐字哏,硬邦邦的,很少含混不清;三是嗓門大,聲若洪鍾,擲地有聲。其實,濟南人也覺得自己的土語不那麼動聽,尤其是上了廣播、電視。

濟南話的特點,實際上與濟南人的性格有關。他們豪爽快直,日常語言交流當然也坦誠相見、毫無戒備之心,所以無需轉彎抹角;而且惟恐詞不達意,所以每個音節都發成重音。然而,細細研究就會發現,全國各地地方話中,濟南話是最為豐富多彩的方言之一,它厚實、簡練、生動、形象。比如,說一個人得寸進尺,濟南話是“丙著鼻子上臉”;言與某人的關係疏遠,濟南話說“八杆子撥拉不著”。說女孩子脾氣厲害、不講理且出言潑辣,濟南話一個字:“kóu”;形容人尤其是女孩善變、不定性,濟南話說“w花(嗒拉氣兒)”。普通話“什麼時候”,濟南話倆字“多咱”,“什麼”一詞在濟南話中更是常常被簡約成一個字:“麼”。

濟南話特點的形成,更是與濟南這座城市自古至今的曆史文化、經濟地位分不開的。在現代濟南話中,依然保留著許多古漢語中的詞彙和語音,如宋代的“夜來”,明代的“崴拉”、“倒達”、“仰擺”等等,至今仍鮮活地活躍在濟南人的口頭。一些古代少數民族的語詞和外來語在濟南話中更是俯拾皆是。如“賽(蒙語,好)”、“關餉(滿語,發工資)”等。濟南話中有一個描寫動貌的詞語,叫“固踴”,用來表示動作範圍、幅度都很小的那種動彈、蠕動的樣子,可以用於人,也可以用於動物、昆蟲。譬如:“那蟲子沒死,還固踴哩!”再如:“你坐就坐好,固踴麼?”好多外地學者都認為這是個土詞,其實,這個詞是個古詞,最早是描寫“蟲行貌”的,在《集韻》中有兩處可考。把食品飲品等物放在冷水裏使之變涼,濟南話是“湃”(念“拔”),實際上這個詞是明清時的常用詞,《紅樓夢》、《金瓶梅》中屢被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