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六
1、事實上,對央歌博客的尋找,夏陽已經失去了最初的信心與興趣。再說,他忽然想起,央歌說過,他隻能作為陌生人閱讀,就算真的找到一個,他認為那是央歌了,又不能對質,因為一旦說破,他就不是陌生的閱讀者了——也就是說:他對央歌博客的尋找,將是一個沒有確認答案的行動,他永遠無法從央歌處證實。既是這樣,又有何意義?這是安逸者與調情者玩的悖論遊戲。他與央歌之間,沒有那份心境。
好在,失之桑田,收之東隅,雖然放棄了央歌的博,但看博找博、不斷打開新的鏈接、不斷探究寫博者的真實信息,還是成了他的一個重要消遣。在別人的生活與隱私裏,他好像找到了一塊得以小憩的陰涼之地。
不過這些日子,每次打開“宛若處女”,卻總發現整屏整屏被刷成了巨大的黑色十字架,像是一夜之間,這作者成了個惡作劇的修女。夏陽不大能夠理解,也不想特別去追究。網上,發神經的人多了去,哪能一一當真。
這天,再次的失望之中,他順道點進了“宛若處女”的鏈接,因為隻有一個鏈接,並無選擇——這樣,出於偶然或是必然,夏陽碰巧打開了“矜持者”,他懶洋洋地一目十行。
如果按照正常的規律,我應該再次收到書了。可是沒有,很久都沒有了。對那些突然失約的人,我們必須心平氣和。我們要相信,所有變故的發生都有必然的緣由。他給我的書堆在那裏,不再增加了,像棵停止了生長的樹。這是無疾而終的夭折?還是大徹大悟後的得道升天?難道這裏麵有一個小小的花招——像那些富有經驗的求愛者,日複一日地替某女做某事,換取心理上的依賴和習慣,再以突然的中斷來換取美人重視以至芳心大亂?若是這樣,未免膚淺得可笑。我不大相信他真會玩這種伎倆。但總之,我不能有所反應。我應當安之若素地照單全收,這樣才對。但我不得不說。感到一種缺了。從前,總以為生活是不可能圓的,圓,本身便是一種虛妄。可是,有那麼一段時間,坐在他的對麵,看他略略發胖的身子,看他眼裏意猶未盡的意思,談論一些書,與書有關的人和往事……那些瞬間,人生竟似乎是滿的呢。
夜半無人私語時,汽車、山中、三人行。
那樣的場景與情形。要在別人看來,必是下流而又荒誕的。
可是我認為正相反。聽聽他的語氣,那麼真切、富有情義……
他的確是在跟我“做愛”,這是第一次,亦是最末一次。
我們的“行為藝術”完成了。這趟靜海深流的藝術之旅,就此終止了。
我永遠不會忘了他,因我還沒來得及愛上他,沒來得及愛至年老齒疏、白發斑駁。
種子對大地的回報,作為對某些往事的回報,像不會發芽的種子對沉睡的大地。或者,一種單方麵的延續,我決定在博客上寫一些讀後感,他所給我的那些書的讀後感。
有一次,他曾經說過,願意讀我從前的手寫讀後感。已經不可能了,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
我隻能這樣了,替自己強調和誇張一些記憶。我得說服自己不去沮喪。
閱讀者(之一):死於激情
缺失激情是一種麻木的悲哀,激情過度恐怕亦更為有害——特別是中了藝術與理想主義之毒的那一部分人,往往的,會在那些黯淡的時刻,在瞬間被突襲的激情打倒,接著,激情會像一種無形的光環或陰影,在它的籠罩之下,他或她的臉色會變得旁若無人、戚然於胸,最終,內在的激情外化為高傲與冷漠,他們穿行於人群,卻在陽光下感到陰冷。比如,《鋼琴教師》裏的女主人公埃裏卡,一個典型的激情主義者。
結尾部分,在輝煌的大廳,人來人往,年輕的克雷默爾先生與同伴們一起說笑著走過埃裏卡的身邊,沒有任何人為她停下腳步,或者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