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愚像是一個散盡了人世間七情六欲的雕塑一般,麵無表情地看著司陸扶著傅以承走出門診大廳,慢慢地在自己的視線裏消失不見。
她站了好久,腦子裏空蕩蕩的一片,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要做什麼。
出了醫院,她打車直奔出事的的酒店。
車子還沒停穩,她就直接將手裏的鈔票遞給前方的司機,推開車門下車,直奔酒店大堂。
已經過了一個晚上,出事的地麵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
當然,也包括弟弟明遠臣的骨灰。
明若愚呆呆的站在酒店大堂好久,心裏一片暗沉。最後,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轉身走到了前台。
“你好。”
前台小姐抬起頭,見是明若愚,當即愣了下。
明若愚已經艱難地開了口。
“我想知道,昨晚上這裏出事的現場,有一個骨灰盒,還有......”
話沒說完,那前台小姐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你是明小姐吧?”
明若愚一楞,那前台又說。
“你昨天在我們這裏住宿,我們有你的個人資料的。明小姐,您問的是掉在地上的骨灰,和骨灰盒子嗎?”
明若愚連連點頭,一直暗淡無光的眼睛裏,頃刻間有微弱的光纖跳動了起來。
“對,就是你說的那個。請問你知道......”
前台轉身,從裏頭雙手捧出一個骨灰盒來,很是小心的遞給明若愚,溫聲說。
“明小姐,您收好。昨晚您出了那種事情,我們也很遺憾。骨灰盒和骨灰,都是昨晚下晚班的工作人員幫忙撿的。畢竟是已經逝去的人了,我們應該讓他安安靜靜好好上路才對,是吧?“
前台的話說完,明若愚已經紅了眼睛。
來之前她就沒想過,自己還能如此順利的找回弟弟的骨灰,一時間感慨萬千,心裏激動不已。
她忍者想要哽咽的衝動,低頭從隨身的錢夾裏拿出以一遝鈔票,客氣地雙手遞了過去,感激道。
“真的很謝謝你們,幫我找回弟弟的骨灰。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收下。“
畢竟是旁人家裏的死了人的事情,正常人都會覺得沾染了晦氣。
前台小姐西先是一愣,隨意將錢推了回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明小姐,這錢我們不敢收,畢竟......“她話沒說完,頓了頓,又接著客氣地說道。
”畢竟,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說這話的時候,前台小姐的眼神明顯有些躲閃。
明若愚緊緊的抱著骨灰盒,像是抱著自己失而複得的寶貝兒一般,將錢推回來,虛無縹緲的笑了聲。
”應該?這個世界上,連丈夫保護自己的妻子,都不是應該的,還有什麼,是不應該的?“
......
出了酒店,明若愚回了自己的公寓。
洗去自己從警局帶出來的一身沉鬱。
換了幹淨暗色的衣服,又親自提著司陸在民政局地下停車場親自帶給自己的那套衣服,一路到了樓下,抬手扔進了垃圾桶裏。
出了門,她特地聯係了一家專門做墓地的機構,和他們一起,去了墓園,找到了明遠臣的墓地。
工人們將明遠臣的骨灰放進去,明若愚一直站著看著。
直到工人們將一切做完離開,整個偌大的墓園,隻剩下明若愚一個人。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了下雨。
明若愚卻將傘扔在一邊,附身在明遠臣的墓碑前蹲了下來,抬手輕輕地撫摸著墓碑上年輕還帶著稚嫩的臉。
他走的時候,才剛剛上十五歲,連更大的世界都還沒見過。
他走的那天晚上,她了無生趣,跳海消失。
沒有親自送自己的弟弟走,一直都是她的心病,甚至在美國治療的時候,她的主治醫生都曾說過。
這可能也是她抑鬱症的一個原因。
如今,她雖然痛恨傅以承,卻終於有機會親自送自己的弟弟一程,仿佛一直以來的心願一般,終於了了。
明若愚甚至感覺有塊石頭,從自己的心頭瞬間落了地。
“遠臣,姐姐親自來送你走。你聽話,好好離開。下輩子不要做明家的孩子,找個平凡的好人家投胎,知道嗎?太苦了,姐姐寧願從來沒有認識你,也要你平安健康。”
小雨淅瀝瀝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很涼。
直到雨勢變大,她的衣服被雨水打濕,她還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摸出來,看到上頭“司陸”兩個字一直閃爍著不停,麻木的按了接聽鍵。
“太太,我是司陸,你在哪兒?”
“太太”兩個人多少讓明若愚愣了愣,好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那確實是對自己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