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手術室的大門緊閉,紅燈“嘭”的一聲亮了起來。
大門外,傅以承背影筆直,渾身一股肅殺頹然之氣,雙眼死死地盯著麵前的手術室大門。
他身前的白色襯衫上,染滿了紅色的血跡。血跡從他的臉上,一路蔓延到了他的下巴,脖頸,滿身都是。
那血,卻不是他自己的。
傅以承閉了閉眼睛,腦海裏閃過的,都是最後時刻那個傻子明若愚用盡全力撲向自己,用身體幫自己擋住子彈的場景。
傅以承著實難以相信。
明明在自己麵前從來弱小的明若愚,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用雙手死死纏注他的身體,壓根不給他翻轉的機會。
子彈當時就穿進了她的胸膛。
一想起她雙眼緊閉,滿身是血倒在自己懷裏的樣子,心口處那麼一抹揪疼,就再度出現。
他緩步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用力抹了一把臉。
若若。
若若。
直到這一刻,傅以承心裏那些自以為是的驕傲和堅持,忽然間像是失火的城牆,瞬間倒塌了。
......
手術一直進行了三個小時,還是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走廊盡頭的大門被人匆忙推開,司陸快步走了過來,走到閉著眼睛靠在牆上沉默無聲的傅以承跟前,輕輕喊了聲。
“傅少。”
男人聞聲睜開眼睛,雙眼裏盡是難掩的紅血絲,“查到了嗎?是誰動的手?”
“查到了。”
司陸將一遝照片和一些資料遞給傅以承,一邊解釋說。
“他用自己的假身份,欺騙太太說,隻要她能他見到你,把你引導甲板上,他就能送太太出北色,離開你的視線範圍。”
司陸小心翼翼的看了傅以承一眼,說。
“太太是被他蒙蔽了。”
傅以承扯唇,眼中也看不出有什麼情緒,側身看了眼禁閉是收拾室大門,意味不明的說了句。
“蠢。我若是死了,即使沒人幫她,她也照樣能走出北色城,脫離我的視線範圍。”
司陸點頭。
“傅少,那現在你想怎麼辦?凶手當時被你踢下海,估計活命的機會也很渺茫。眼下隻有他一個人,你想如何處置?”
結果,傅以承靜默半晌,倒是說了句出乎司陸意料的話。
“隨他吧。”
司陸一愣,卻異常難得地在傅以承的臉上,看到了一抹淺薄的詭異弧度。
“我想,傅太太那麼正義的一個人,一定會替我好好審判他的。用一次冒險,換一個人。司陸,這個買賣,你覺得好嗎?”
......
明若愚脫離危險,再度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
天花板。
空氣裏漂浮著的若有似無的消毒水的味道。
明若愚艱難的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和叢生的胡渣的下巴,心裏頓時一揪,脫口而出。
“你......沒事吧?”
傅以承附身過來,粗糙的大手探了探她額頭上的溫度,鬆了口氣,臉上沒什麼表情。
看向她的時候,往日裏的那些熟悉的戾氣,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反倒是調侃她,“有傅太太的血肉之軀給我做肉墊,我好得很!”
明若愚鬆了口氣,試著想要動一動身體,不小心扯到了胸口處的傷口,當即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男人皺眉,按住她的亂動的身體,沉沉說了聲。
“別動。子彈打進胸膛裏,距離心髒隻有三公分的距離。不想死的話,就乖乖躺著。”
明若愚吸了口氣。
見她難得聽話,傅以承睨了她一眼,挑眉。
“怎麼,聽說自己曾經距離鬼門關這麼近,忽然後悔為我擋子彈了?”
她眨了眨眼,沒說話。
她不是後悔,也不是害怕。
她是在慶幸,曾經距離死亡這麼近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他。
人啊,都是一種喜歡犯賤的動物。
隻有麵對死亡的時候,才會明白一些人對自己有多重要,才會發現比起自己的那些執念,讓他活下去,才是最後的選擇。
傅以承附身,修長的手指越過她的頭頂,按了呼叫鈴,對著裏頭沉沉的說了句。
“我是傅以承,我太太醒了。”
起身的時候,唇間溫熱的呼吸擦著她的耳邊,輕輕過去。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帶著護士,浩浩蕩蕩的推開門走了進來。
一番檢查,總算是鬆了口氣。
“傅少,傅太太的身體暫時沒什麼問題。這段時間隻要注意傷口的消炎,防止感染,沒什麼大問題。她失血過多,這段時間應該好好調養才是。”
傅以承點頭。
“辛苦了。”繼而又問,“照顧她的時候,有什麼是需要注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