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
一個夏日的早晨,我同往常一樣準時登上那輛520路公交車,早晨的氣溫還不高,太陽在這個季節升起的很早,清晨的喧囂早已取代了黑夜的寂寞,今天是初伏的第一天,悶熱從清晨便開始預支它的能量,這也終於應驗了一向不準的天氣預報。
七點整,公交車迎來了第一個上班高峰期,公交車在擁擠的道路上緩慢行使,像個老太太一樣的步履蹣跚,城市的居住者在同一個時間進行著大遷移,整個世界熱鬧得如同叫賣的市場,喧囂是此時唯一的主旋律,我在擁擠的人群中占據著屬於自己的一席角落,但仍不斷有人將這個本來不大的空間擠壓的更加狹窄,我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群,不禁感到胸口陣陣發悶。隨著時間的推移,車上的乘客也開始不斷變換,公交車像運輸貨物一樣把人們從某站接上又從某站放下,而我似乎隻是個在這裏相對靜止的看客而已,看著人流穿梭、看著時間流逝,此時的我隻是這片擁擠人流的參照物、隻是這段匆匆離去時間的坐標而已。悶熱在不斷侵襲著我的身體,而我的意識也早就飄出了窗外……
“勇子,朝哪看呢?”我的思緒一下被耳邊的呼喚打亂,我下意識地回過了頭,看著不遠處的張國強。此時的他正站在車門附近皺著眉頭,似乎對我剛才的表現頗不滿意。
“張師傅,我……”我習慣這麼叫他,張國強同我一個屬相,整整大我兩輪,叫哥似乎還有些不妥。
張國強衝我輕輕地搖了搖頭,用眼神止住了我的話,他努了努嘴,示意我向前看,之後便自顧自地低下了頭,似乎與我毫不相識。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繼續不露聲色地在這個角度觀察著車內的情況,雖然這樣的生活已有了幾天,但我還是無法適應。每當我看到一些乘客大呼一口氣擠下車時,便不由得感到一陣沮喪,但沒有辦法,我每天都要在公交車上度過許多個小時,這是我的工作……不要胡亂猜測我的工作,因為即使你們猜測也基本無法猜中,我既不是司機也不是售票員,當然也不是普通的乘客。我每天會很早地登上某輛公交車,但並不是想去什麼地方,我每天都會在公交車或車站消磨大部分的時間,但並不是為了回家或上班,說白了,我同其他乘客不一樣之處,就是根本不以公交車為代步工具,而是以它為工作的地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清晨被車內擁擠的異味拉得十分漫長,就在我仍然對黑壓壓的人群麻木而熟視無睹地觀望時,張師傅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知道某些事情要發生了,不由得心中一陣緊張。隨著他的眼神,我看到了左側兩米外的那個黑色皮質的錢包。黑色的錢包在清晨的陽光下反射著灰亮的光澤,它的一角此時已裸露在了那位男乘客的後褲兜,我知道,此刻就是動手的最佳時機,我尾隨著張師傅緩緩地向目標接近,一米、兩米,終於蹭到了目標的附近,張師傅輕輕地側過了身體,站在了那位乘客的身旁。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雖說這些日子我已學會了一些基礎的本領,但對於我這個初來乍到的新手來說,真正的行動這還是初次,我努力控製著呼吸的節奏,試圖讓自己顯得平靜如初。而與此同時,張師傅果斷地伸出了手……
“哢……”擁擠而沉默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金屬碰撞的聲音,我迅速地撲了過去。
“我是警察,別動!”
人群聞訊躁動起來,讓本來擁擠不堪的空間顯得更加混亂。當人們閃開一塊空間定睛觀看的時候,張師傅早已用手銬鎖住了一個人的右手,而那隻手上竟然正拿著那個黑色皮質的錢包。
對,我們是警察,是每天在公交車上抓賊的警察,人們給了我們一個簡明易懂的名稱:打扒民警。
正如張師傅所說的,如果有人既不是司機也不是售票員,同時也不是普通的乘客。他們每天會很早地登上某輛公交車,但並不是想去什麼地方,他們每天都會在公交車或車站消磨大部分的時間,但並不是為了回家或上班,他們根本就不以公交車為代步工具,而是以此為工作的地點。那隻有兩種可能,他們不是小偷就是抓小偷的打扒民警,而我們就是後者。就在剛才,小偷的目標當然是那個泛著光澤的黑色錢包,而我們的目標卻恰恰是黑色錢包之後的那隻黑手,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此時的小偷沮喪地低下了頭,而那個被偷的乘客卻依舊渾然不知。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黎勇,24歲,是一名剛參加工作的反扒民警,三天之前剛剛從警校畢業,被分到了公交分局打扒大隊。而眼前的這個身手敏捷不露聲色的老警察就是我的師傅張國強,他今年48歲,整整比我大了兩輪,大隊的同事們都親切地叫他老張,而我則習慣叫他張師傅,而除此以外,他在公交分局還有個特殊的稱號:張快手。
“警察好樣的……”幾個多事的乘客帶頭喊了起來,而張師傅則沒有理會,熟練地撅過小偷的胳膊給他上了背銬。就這樣在人們的注視下,我們離開了這輛擁擠的520公交車,當然還帶著小偷和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