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讓精神的蝴蝶帶著靈魂飛翔 1.《兩張相似臉上不相似的表情》(1 / 1)

第四輯 讓精神的蝴蝶帶著靈魂飛翔 1.《兩張相似臉上不相似的表情》

我每逢看到他,就想起一個叫馬總的人。他叫林工,跟馬總長得有點象。林工六十出頭,胖矮個,高顴骨,塌鼻子,粗脖子,圓下巴,典型的廣東山裏人臉型,操一口廣東普通話。馬總也跟林工相仿年齡,也操一口廣東普通話。他們不同的是,馬總是一個企業的司長級總經理,林工是我們小區物業的一名維修工。大體相等的個頭、體型、相貌、口音,而不同的是他們臉色,林工滿臉白淨紅潤,滿頭黑發,馬總滿臉豬肝色,滿頭白發;林工背著工具包常常哼著小曲,馬總手提公文包常常陰沉著臉難見笑容;林工看上去比實際年小七八歲,馬總看上去比他實際年齡要大好幾歲。

他們倆彼此不認識,我跟他們都不熟悉。馬總是我朋友的領導,隻知道馬總學曆很高,某名牌大學的金融學博士,研究過很多學問,沒搞出多少東西來,靠機遇一步一個台階升到正司局級位置。朋友說,馬總這人沒有多少壞毛病,但清高,性格內向,愛生悶氣,不願意幫助別人,不願交朋友,別人也很難成為他朋友。

我隻是偶爾碰到馬總,而每次碰到他,他的臉都嘟嚕著,一副不快的樣子。由於林工跟馬總長相雖像,卻兩個人從事著一個在高層,一個在低層的職業,一個愁眉苦臉的樣子,一個樂樂嗬嗬的樣子,我處於好奇,便問朋友馬總的情況,朋友說馬總的老婆挺漂亮的,也是司局級幹部,住著很大的房子。我納悶,他高職位、老婆漂亮、有大房子住,怎麼一臉的“苦瓜”相呢?

有幾次,我碰到馬總,也跟他在同桌吃過飯,他跟誰都熱不起來,清高中透著一種自私、冷漠。我覺得他心事太多,精神太累。

林工學曆不高,中專畢業,他雖是從廣東某地來小區打工的,也同馬總一樣,一臉書生樣子。雖是書生的樣子,但林工職業是卑微的。他是小區物業辦屬下的維修工,具體工作是給小區居民上門捅堵塞的下水道,維修馬桶,換水龍頭。這些又髒又臭的活,在別人看來,是十足的下賤活,但林工背著個工具包,在小區跑來跑去,不僅沒有討厭這份工作的表情,且一臉的快樂。是不是他的工作很輕鬆?要不就是收入非常可觀?漸漸才知道,他是小區物業維修工中最忙的一個,承擔著小區近千戶居民的水暖維修。說他是最累的維修工,他確實是,因為還有兩名維修工,是領導的親戚,基本不幹活,所有髒活都是他的。他的收入不高,是馬總年薪的十分之一,月工資才三千多塊。但他幹這維修工已十多個年頭了,幹得臉上樂嗬嗬的。我對他很有好感。

我對他的評價是技術棒性格好。那年我在小區裏租房子,房東的衛生間沒安馬桶,這活不是物業管的事,應當是房東的事,房東不管,我隻好顧人安裝。我找林工,他說給三十塊手工錢就行,我說好。安裝馬桶,要和水泥,是體力和技術活,一般技工都得要二三百。他竟然要三十塊,出乎我意料。他給我和水泥,打地基,一會兒功夫,把馬桶裝好。他安的這個馬桶,雖是低檔馬桶,但好用極了,抽水很利索,我用了四年,沒壞過一次。房東說,現在他們還在用。有一次,我的馬桶扔手紙太多,堵了,怎麼也捅不通,髒物流了衛生間滿地。我打電話給他,他很快到了。衛生間滿地髒物,我以為他看一眼就會扭頭走,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嫌髒地幹了起來。髒物濺了他一身一臉,他用紙擦過,接著捅,捅開了。我認定,他人不貪,樸實,技術也高超。

林工成日就幹的是這髒累活,而幹著這髒累的活,他卻一臉陽光。有一天,他帶著老婆兒子逛公園呢,那臉麵,那氣色,那神態,挺有派頭,挺富態的。誰能把他看作是掏馬桶的維修工呢。我感到他比馬總活得開心。

我每次碰到這兩個人,就力圖想知道這兩張相似臉上的不相似表情後麵,相同的鄉音後麵,究竟有哪些不相同的內心,隻能了解到他們的皮毛。相信他們相似的臉後麵,相同的鄉音後麵,有著各自不同的追求,不同的做人心態,不同的人生價值取向。

雖然我對這兩個相貌相似、鄉音相似的不同身份的人感覺,至今是抽象的,沒有找到描寫他們表情後麵更多不同的東西,但他們的表情和狀態給我一點啟發,那就是:一個人快樂與否,不在於幹什麼,在於對幹什麼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