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讓精神的蝴蝶帶著靈魂飛翔 5.《久聞其香》(1 / 1)

第四輯 讓精神的蝴蝶帶著靈魂飛翔 5.《久聞其香》

我打了輛出租車。車裏的味道很難聞,是空調味,是機械味,還是什麼味,著實讓人發嘔,我把車窗搖了下來。車外是烈日炎炎的熱浪,司機不悅地說,開車窗,是什麼意思?!我說,車裏空氣很難聞。司機半天無語。我認為開車窗是乘客的權利,我以為我說車裏空氣很難聞是很正常的實話。司機沉默了幾分鍾,他忽然生氣地質問我,你說車裏空氣難聞,是怎麼個難聞法?!這近於吵架和挑釁的發問,讓我驚愕了。他又問我一遍,還是很衝的口氣。我品不出這車裏的難聞氣味,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的,是什麼氣味。我以真誠的口氣說,車裏空氣真的很難聞。他又逼問我一遍剛才的話。我說,形容不出車裏確切的氣味是什麼,你可把車停一旁,在車外透透氣,再上車感覺車裏的空氣,就會知道車裏的空氣是不是好聞。司機對此非常生氣地說,我鼻子沒問題,怎麼就聞不出來車裏有味道,我的車每天清理得很幹淨,哪會有難聞的氣味?

司機的自尊好像受到極大傷害,話中衝著火星。他是不相信,也不服氣我“車裏空氣難聞”的說法。如若我要再堅持說車裏空氣不潔,他會受不了,會跟我糾纏和吵架的。我不怪他的惱怒。我想他這一天都在車裏,他在往車裏散發著自己的氣味,他習慣了車裏汙濁的氣味,他是進了“久聞其臭不知臭”的那種境地,他已聞習慣了這種氣味,堅持車裏的空氣是清新的,不會相信我的感覺是自然的。我不理他生氣與否,反正我打開著車窗,衝淡了車裏的難聞氣味。

司機是個很有自尊的人,也是個較真的人,他瞪過來的眼神告訴我,希望我把車窗關上,他十分反感外麵烘人的熱氣。但我不打算關車窗。他對我“車裏空氣難聞”的直白耿耿於懷,幾次生氣地質問我,空氣難聞,怎麼個難聞法,奇了怪了。他是在朝我生氣,我不理他,我照樣把車窗打個大開,沒有關車窗的半點舉動。我不是故意惹他生氣,是車裏的令人頭痛的空氣讓人作嘔,我不想為了他的固執和自尊,使我難受一路,迫使我在半途再換一輛車,盡管打開車窗,仍能聞到車裏的那種難聞的氣味。他又看一眼大開的車窗,顯得越發生氣了。

我想他一定堅信,他的車裏的空氣非常清新,是我鼻子出了問題,要不就是我故意讓他不痛快。他又忍不住火了,他喊叫說,你把車窗開那麼大,搞得車裏多熱呀!我說,那把其他窗戶也全打開如何?我坐在後座右邊,完全可以隨手打開左邊車門的窗戶,但我沒敢。我這建議,好像是對他再次汙辱,他氣憤地說,是你的鼻子有毛病。你查查你的鼻子,少怪車裏的空氣!看來我不能說半句話了,再要說車裏空氣不好的話,擔心他會把車子開到溝裏去。這個既倔強,又可憎的家夥,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車裏仍有難聞的氣味,車窗仍被我打開著,司機哥仍在生氣。我不理他的生氣,也不因他生氣而委屈自己。雖有熱氣從車窗外撲來,但不被車裏的難聞氣味接著熏,頭就不痛。司機又說,你把車窗關上行嗎?他乞求我,也有點逼迫我的感覺。我說,我真是聞不了車裏的氣味。他看我仍堅持我的說法,猛踩油門,又猛踩刹車,我的頭差點被摔到前麵座椅上。這家夥快瘋了。我希望趕快下車,結束這讓人不快的打車,但車行了一大半路,又堵車了。司機又拍打方向盤又按喇叭,躁得快要燃燒了,我也被他的狂躁搞得快窒息了。

他的確仍在為我堅持他的“車裏氣味難聞”而發泄呢。他說,你剛從飛機上下來,是不是鼻子感冒了?!這個司機氣量真小,我想我是不能再提“車裏氣味難聞”的話了,不然他真會把車開到前麵的車上。我說,我可能真的感冒了,鼻子出毛病了,是我的鼻子有問題,與你的車無關……我在對他說違心話,但我堅信我的鼻子沒問題,確信他的車裏空氣有問題。對此他無語,但他打開他旁邊的車窗,把頭伸在了外麵,像狗聞氣味一般,“呼——呼”聞車外的空氣。聞完了,他把車窗關上,他又“忽——忽”聞車裏的空氣。這一對比,他的鼻子終於辨別出了車內車外空氣的不同。於是,他直爽而誠實地說,我車裏是有味,味是很難聞。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們都說出了“久聞其臭不知臭”的詞來。他說也難怪,人的鼻子有時是會失靈的。比如,你在茅坑裏呆久了,肯定聞不出臭味;你在花房裏呆久了,肯定聞不出花香……他坦率而幽默的話,惹得我大笑,他也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