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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鍾聲是從那尖頂的,聖·尼右古拉大教堂裏傳出來的。

教堂遙對著火車站。

初到旗鎮的人,老遠便能望見,那蔭天蔽日的大榆樹叢中高高的尖塔。沉厚、激蕩的鍾聲,便是從這些樹隙縫中傳出的。

在教堂附近,能聽到裏麵低沉的風琴聲,和落葉般祈禱的低語。神父說,在很遙遠的地方,有一個魔鬼,你要金錢,它便給你金錢;你要當官,它便讓你當官。可是它,卻要你的靈魂。隻有這鍾聲,能夠驅走這魔鬼。走在路上的俄國人,包括老人、孩子,聽到這宏亮的鍾聲,都要停下來,脫帽,滿懷敬畏,虔誠地在胸前一遍遍地劃著十字。

鍾聲裏的黃昏晚霞,宛若蓮花片片,很聖潔。

清越的鍾聲震蕩著,是天堂在召喚了。每個禮拜日,有許多的天主教徒,彙集到教堂裏,在神父麵前,做最虔誠的禮拜和祈禱:偉大的基督和聖母瑪利亞!

教堂之南,是一片成行、見方的黃房子,圈著淺黃或淡藍的木板杖圍欄。在屋頂北側,不起眼的天棚處,小心翼翼地,懸藏著一個木頭的十字架。離房子不遠,間或有幾株高大楊樹。即使是冬,也橫斜些枝影。每到晨暮,影子常長到房屋或大道上。

樹下有木條凳,常坐著胖媽達姆,嘴裏像永遠在吃著什麼。深草裏,站著頭黑白花的奶牛,閑吃著草。草是綠的,抿吃進嘴裏,滴下的奶,卻是如此潔白。

奶牛嘴裏咀嚼著,也驀地抬起頭,圓眼晴黑而大地望著遙遠渺茫的群山,伸長脖子,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吼。

奶牛的叫聲,是旗鎮日子的一部分。

有人走近木柵門,便有大狼狗霍地站起,鐵鏈子牽著,“汪汪”地咬。

除了俄國人,鎮子裏的富戶、門市,也都喂養著這樣的狗。最凶的一種,叫“豹犬”。渾身花花斑斑,生就一張豹臉,叫人望而生畏。豹犬隻身能夠屠狼。

還有一種狗兒,叫袖珍狗,小得可以托在掌上,裝進袖子裏。通體雪白,或者黝黑,常溫柔地趴在女主人胳膊彎裏,叫一隻白嫩的手掌軟軟撫摸著。也讓一根細繩牽著,顛顛兒地隨在一位寂寞的貴婦人身後,神氣著哩!

鎮子裏的俄國人,大都是白俄。藍眼珠兒,黃頭發,人高馬大。十來歲的小女孩兒,眼睛、鼻子,怎麼瞅怎麼可愛,就想蹲下來,親一下。成了大人,就開始肥胖起來。男人一見烈酒,命都不要了!有的醉倒在街頭,冬的雪夜,就凍死了。喝酒,拉著手風琴,唱冰雪覆蓋的伏爾加河,唱傍晚的綠草地。男人女人抱著跳,跳性感了,後來,就那樣了。

俄國人愛喝鮮牛奶,也愛喝酸奶,喝啤瓦(啤酒),吃奶油列巴(麵包)。鎮子裏,有四、五家俄國人開的麵包房,和一座啤瓦莊。每天大早,一些俄國女人在那排著隊。吃的也怪,包括香腸、牛肉、牛排,還有土豆,都要蘸著鹽末。

旗鎮之北的天長山,高高地聳立著,叫人仰視。有暗紅的流雲低低飛過,仿佛是要擦著峰頂了。

和天長山相對的,是地久山。不甚高,卻逶迤綿長。常有山崖陡起,呈一片風骨之險峻。

一條碎石鋪砌的藏幽小徑,沿山而上,便是香火繚繞的北大廟。燒香拜佛的婦女,也有老太太牽著小孩兒,挎籃提筐,拾階而上。穿長褂的先生,緩著步,走走停停,搖著紙扇,幾分悠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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