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裏風平浪靜,眼下也感覺不到官兵追捕之勢,看來是不會追進定國公府裏來了。
李錦決定出去探聽一番,若是搜羅的官兵散去,他們也才方便離開。
伍月讓迎冬拿了毯子過來,毯子被暖爐烘得暖意融融,蓋在身上舒服極了。
他在榻上躺著休息,伍月坐在不遠處的桌邊,拿起方才放下的書,又翻看起來。
氣氛寧靜舒適。
他自認不是一個沉悶的人,但卻十分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在同一個屋裏,就算誰也不開口,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抬起眼的時候就能看見她在不遠處的地方,心裏覺得無比安心。
伍月看了幾頁書就發現李勝寒側在榻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索性也放下書冊,對著李勝寒道:“你不休息一下嗎?”
李勝寒聲音懶洋洋的:“你難道沒有想要問我的嗎?”
伍月不問是覺得以後還有機會問,她還體諒李勝寒是個病患,想讓他多休息會再來說,不過看李勝寒的樣子,他好像也沒有休息的意思,既然提起來,她也就不避諱了。
她沒有顧忌就說出自己的猜測,“跟京城裏的吐蕃奸細有關,對嗎?”
這事裏頭牽連太多,原本李勝寒隻是想找個話題跟她說話,反正說點什麼都行,結果沒想到伍月不僅知道京城裏有敵國奸細,還知道是吐蕃人,他一時間微怔。
兩國紛爭,朝堂利益跟後宅爭鬥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回事,像他這樣受個小傷還是運氣好,一不小心就要把命賠上去,李勝寒不想伍月被波及到一絲一毫,他自己怎麼樣都行,但是伍月手指甲缺個一個角他都不能忍。
“晨弟告訴你的?”李勝寒很快就想到伍晨,想了想,他又道:“吐蕃位於西南邊境,靖南關是秦王府鎮守,若是出了岔子,起了戰事,秦王府首當其衝,你會擔憂也無可厚非,我不想你被牽扯進來,不過也不想瞞你,京城裏的確是混進了吐蕃的奸細,不過三兩魚蝦,不成什麼氣候。”
也就做點小動作比如當初在秦王府的馬車做手腳,聲東擊西迷惑視線,主要任務還是潛伏探聽消息。
“那鴻臚寺密信失竊又是怎麼回事?”
李勝寒眸子沉了沉:“根本就沒什麼所謂的密信,不過是為了試探他們在京城裏的內線罷了。”他頓了頓,“你說他們到了京中要探聽消息,朝中怎麼的也有一兩個眼線,那機密信件不過是個餌,你想那鴻臚寺是什麼地方,沒有地圖,沒有接應,不知道信件下落,他們怎麼能輕而易舉地偷到手,不拋個餌,怎麼能把大魚釣出來?”
“大魚上鉤了嗎?”伍月凝著眉問道。
李勝寒指了指自己的手,“對方比我想的要謹慎,我拋了餌,對方設了甕。”
他說的輕鬆無比,伍月聽得心驚肉跳,手上不自覺地緊了幾分。
伍月冷靜地分析道:“眼下那幾個奸細敗露,此事涉及兩國關係,吐蕃定會派遣來使進京來處理此事。”
李勝寒靜了靜,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那就是鴻臚寺和禮部的事了,招待來使,兩國邦交,哪一樣都不到我來操心。”他又意味深長地加了一句:“雖然吐蕃狼子野心,對我靖唐虎視眈眈,不過這仗嘛,雷聲大雨點小,虛張聲勢會有,真要打起來倒不大可能,你也不必太過憂心了。”
上輩子兩國局勢緊張,尤其是太子登基之後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有一番作為,戰事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候,可見在當今皇帝在任之前,這場仗是打不起來的。
她更加擔心的是因為吐蕃人的介入,朝勢勢必更加混亂,而在這個漩渦中心的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吐蕃人不敢打,畢竟還有一個南詔在,我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怕他們借勢挑起我們內亂,趙家和太子底下的爭鬥,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嗎?”
李勝寒是多麼剔透聰明的一個人,幾乎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她的話,“你擔心朝勢混亂,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這些身處朝堂中心的人,必然首當其衝,對嗎?”
伍月點了點頭。
他眸子裏的笑意暈染開來,“也擔心我嗎?”
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又帶了幾分玩笑的口吻,伍月卻沒有打算將它當成玩笑話,像以前一樣當沒聽見玩笑置之。
她答道:“會,我會擔心。”
這話說出口,伍月感覺心上原本一直籠罩著的緊繃感瞬間就消散得無影無蹤。
似乎不逃避不躲避,也並沒有那麼難了。
李勝寒的笑忽地僵住,一時間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他感覺耳邊炸起了一道悶雷,然後心上有個地方被劃開了一個口子,從裏麵正源源不斷地滲出來一股又一股的暖流,有那麼一點痛楚,又帶著無以言語的充實感,燒得他的眸子都亮了起來。
然而他看伍月表情淡定從容,又覺得那句話並非是對他感情的回應,方才一瞬間的溫情,好似都是他的錯覺。
他慣是會得寸進尺的人,但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咄咄逼人順勢而上。
老實說今晚半夜三更躲進她房裏來,心安理得地受了她照顧,在她一個禮數規矩萬全不過的人身上,已經是破天荒了。
再過界他都要覺得自己太無恥了一點。
還沒等他想好要怎麼做之前,出去探聽消息的李錦就回來了。
“官兵雖然沒有追捕進定國公府裏來,卻在這附近徘徊不去。”李錦如實回道,“看來是打算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