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一般地寂靜,房子裏的一些輕微響動都會令會爺和蘇檀聯想到什麼。
這夜他倆誰也沒有合眼,麵麵相覷,直愣愣地坐了一夜。
太陽出來了。那瓷碗裏的血已經幹了,會爺用一張黃表紙把碗蓋上,把死魚裝在了塑料袋裏,收拾了一下屋子,開門走了。
蘇檀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在半睡半醒中,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孩子。那孩子依舊衝他不還好意地笑著,依舊踢著那隻紅色的小皮球……
蘇檀被一陣敲門聲驚醒。朱灰來了。
朱灰站在屋子中間抽動著鼻子,眼睛睜得圓圓的,不解地問:“蘇檀!這屋子裏怎麼會有股燒紙的味道啊?”
蘇檀正在整理衣服,隨口搪塞說:“沒有啊!我怎麼聞不見啊!可能是樓下點爐子吧!”
“不對!不是煙味,是燒紙的味道!”朱灰敏感地說。
蘇檀看瞞不過朱灰,就把昨晚的事簡單說了,還說:“過幾天我就要搬了。”
朱灰說:“這樣也好。不過你搬到什麼地方,一定要和我聯係。”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蘇檀說著望著朱灰溫柔的眼睛。
這天晚上,會爺手裏提著一隻大白公雞如約而至,和昨天情形差不多,白色的公雞很順從地死了。公雞的血依舊滴在那隻放著銅錢的青花碗裏。
第三天晚上,會爺牽著一隻大白鵝敲響了蘇檀家的門。那隻白鵝很壯實,嘴巴被麻繩緊緊地紮著,使它發不出任何聲音。大白鵝的兩隻眼睛一眨一眨靜靜地看著蘇檀。蘇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不知是憐憫還是恐懼,他的心在劇烈跳動。他不想再旁觀即將到來的這場血腥的祭祀,就對會爺說:“會爺,這麼大的鵝您怎麼殺呀?”
會爺抬起頭,眼睛已經變得血一樣紅,蒼白的臉頰微微顫抖蘇檀猜想,一定是那隻鵝被放血後,會爺以為它死了,沒想到那鵝又撲騰起來,踢碎了瓷碗,撞翻了凳子,還把脖子上的鮮血濺在了牆上。著,說:“殺!和那魚那雞一樣殺!”
蘇檀看著會爺深陷的眼窩和一臉的殺氣,嚇得退後了幾步,一點點兒朝門退去,喃喃地說:“我先出去走走,我不想再看了。”說著,他拉開門,逃了出去。
深夜的樓道裏漆黑一片,蘇檀摸索著走下樓,繞著樓房轉了一圈,時間要比他想象的慢得多。他繞到樓後麵,看見了幾棵孤零零的向日葵。向日葵的葉子已經幹枯了,預示著秋天即將到來。
向日葵中間立著一棵突兀的樹。那棵樹很高很粗壯,和周圍的向日葵比起來很不協調。大樹似乎把地上的養分都吸到了自己腹中,使得腳下的向日葵都幹枯了。
蘇檀停下來看了一會兒,青灰色的樹皮很光滑,隨著視線向上移,他看見了一隻酷似眼睛的花紋。繼續朝上看,蘇檀看到了第二隻眼睛。直到蘇檀看見了最上邊的第三隻眼睛時,他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種感覺,那是一種預感,一種不祥之兆。
蘇檀心裏一陣慌亂,不得不疾步朝回走。當走到自己門前時,停下來,把耳朵貼在門上靜靜地聽著,門裏麵傳出會爺的叨念聲。他知道,會爺殺戮的儀式還沒有開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會爺的聲音停止了。蘇檀聽到了挪動瓷碗的刺耳聲,甚至還聽到那把折疊水果刀彈出鞘的聲音。他知道那隻可憐的大白鵝,很快就要死了。
緊接著,那痛苦的嘎嘎聲驟然響起,蘇檀的心一下子收緊了。
不一會兒,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停止了。蘇檀擦了擦臉頰上的冷汗,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就在這時,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嘎聲又一次響起,接著是一聲瓷碗破裂的聲音,屋子一下子亂了起來,不知什麼東西撞倒了椅子和凳子,接著就是一片雜亂的碰撞聲。
蘇檀握著鑰匙的手開始顫抖,他想趕緊把它插進鎖孔裏,可他做不到。這時,不知什麼地方傳出了一聲無比尖厲的驚叫。那聲音不像女人也不像男人,而是一個孩子的驚叫聲!
“誰!是誰在叫!”會爺問道。
沒有人回答,屋裏傳來重重的呼吸聲和慌亂的腳步聲。蘇檀猜想那一定是會爺在屋裏尋找那尖叫聲的來源。
蘇檀繼續把鑰匙朝鎖孔裏麵插,這才發現鑰匙已經不在自己手裏了。他蹲下身子摸索著。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從屋裏傳出來,蘇檀被嚇得坐在了地上……
房門打開了,屋裏死一般地寂靜,借著東倒西歪的蠟燭的火光,蘇檀看見牆上濺滿了鮮血,屋裏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