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77節
從盧作孚自恰似之子“投靠共產黨”:50年代不能忘記的人有80年代不能忘記的人。
盧作孚小時候很窮,上學老穿一雙草鞋,所以大家叫他“盧草鞋”。
盧作孚成為民族航運業巨頭、愛國實業家後,依然清靡、刻苦。自己連房子都沒有,住在銀行的房子裏。真是赤條條地來到這個世上,又赤條條地離去了。
盧作孚的兒子盧國維盡管父親是民生實業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他上學時也老穿一雙草鞋,他的外號也是“盧草鞋”。
1952年盧作孚自殺。香港報紙說這就是投靠共產黨的下場。但是不到一個月,盧國維帶著全家人從香港回到內地“投靠共產黨”了。
“文革”開始後盧國維被關進“牛棚”,直到1969年春節還沒讓回過家。春節前有風聲說勞改好的“殘渣餘孽”可以回家過節。盧國維一直潛心改造,表現很好,自認為百分之百會讓他回家。可是,還是沒有他。女兒要找“牛棚”頭頭評理。盧國維把攔住:“這是黨在考驗我們。”
盧國維恢複工作後,在長江航運局每天堅持坐班八小時。據說,在那些年,長航十幾萬人天天坐班8小時的,恐怕隻有他一個人。
他除了研究他的學問。幾乎沒有任何嗜好。不要說煙酒不沾,連茶都不喝,對都不看。據說他解放幾十年來,總共看過大約五部電影。他多次對人說《大浪淘沙》給他的印象很深,人不能像沙一樣讓社會的洪流衝走。因為,《大浪淘沙》占他幾十年來看過的電影的1/5。
他惟一的愛好是在電視裏看球賽。不過多精彩的球賽,如果比賽雙方都是外國人,那他就不看,他隻看中國人和外國人的比賽,而且要看中國人贏的。贏了他就叫。輸了,他更叫。惟有這種時候他全忘了,他那攤高級工程師的工作,忘了他是誰,隻記得他是一個中國人。除此之外,他就是工作,恪守著他那祖傳的做人準則。他不知道他除了工作還能幹什麼,連他的領導也叫他不必考慮退休。他在長航,上下左右都對他信任(也無法不信任)。忠誠、嚴謹、愛國。像他父親。
不過他父親是經理而他是學者。他談錢色變。實業家的兒子可不是實業家。
但是,1984年6月24日下午4點,武漢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同誌找盧國維開會商計創建一個民辦公司,有什麼困難盡管提,市裏各方麵的有關人士都在嘛。
盧國維從1947年到1949年在美國、加拿大實習和考察航運業,1949年到1952年在香港他父親的民生公司管東南亞船隊聯運。
現在,市裏建議他辦一個航運為主、多種經營的公司,他能站出來幹嗎?他都65歲了。瘦削、蒼白,濃濃的眉毛下是大眼睛和大眼泡。說話時總是正視著對方的雙眼,也許,剛正有餘彈性不夠,嚴謹有餘靈活不夠?
盧國維啊,你在想什麼?
他想起他5月份考察的歐洲幾國。唉,不出去真不知道落後了這麼多年了!危機啊!中國要盡快地對外開放,對外溝通。武漢地處交通中心,應該該利用地理優勢發揮作用。他盧國維到香港、在國外還有很多老關係可以利用,還有很多外貿渠道可以疏通。
1984年7月,大通實業股份有限公司在武漢注冊開業。總經理:盧國維。
這個談錢色變的人也要開始運用經濟手段了。
深深地意識到危機感的盧國維,給逼上了粱山。
1984年8月25日,高級工程師盧國維,他發起成立的大通實業有限公司從籌建到開展營運隻用了一個半月,大通船隊就投入背運,滿載三千噸鋼材和木材駛向南京港。今天的“大通”和當年的“民生”,同樣走著實業救國的路子。實業家盧國維在首航典禮上說,“大通”將逐步開辟北洋航線和近、遠洋航線。
50年代初,毛澤東對黃炎培隨:有四個實業界人士不能忘記,他們是搞重工業的張之洞,搞化學工業的範旭東,搞交通運輸業的盧作孚和搞紡織工業的張騫。那麼80年代,人們會說,一切拋卻了安寧去開拓,去創建,去奮鬥,乃至去犧牲的實業家改革家,我們都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