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
然而，當他一見到滿臉幽怨的何小竹之後，他的想法就又變了。
何小竹剛見到金文起的時候感到很突然似的，她先是一愣，然後淒然一笑，低低地叫了一聲：“金老師。”便轉過頭去，兀自收拾著桌上的文件。
本來辦公室裏就他們兩個人，何小竹卻這樣稱呼他，金文起別扭極了。“小竹，請聽我解釋一下。”
“我看沒必要吧，金老師。”何小竹輕輕地說。
她專注地盯著文件，讓金文起觀察和尋找的目光無的放矢。他就觀察她的側麵，感到一層厚厚的幽怨就塗抹在她的臉上，像鮮豔的花朵上覆了一層霜。
金文起的心為之一動。
“其實，那都是認識你以前發生的事，你是不應該計較的。”他說。見何小竹沒有反應，他接著說：“即便我真的不好，你也應該學學你父親，對自己愛的人寬容一些。”
何小竹終於說話了：“我不會計較別人，隻是計較我自己。”
“計較自己什麼？”
“其實我們還是一對陌生人，卻一下子就好得一塌糊塗了，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你是我最愛的人。”
“其實也不是，我們是互相吸引，都好色。”
何小竹的直率讓金文起無話可說，他沉吟了許久，突然想到了福柯的兩句話，便說：“性愛是一種猛烈燃燒的愛情形式，是我們生命的意誌。就像福柯說的那樣，如果性愛使我們感到快樂，為什麼要拒絕這種快樂？這是我們擁有的權利，我們不應該放棄。所以，我們應該敬重這種愛情。”
說完，金文起感到有些慚愧，他覺得自己有著人格上的缺陷，總是從書本上給自己尋找存在的理由，在說服別人的時候，自己尚沒有弄清真實的意義。
然而，這對同樣是看重書本的何小竹來說是有意義的，因為她聽了金文起的話之後，把一直側著的頭轉過來了。她注視著他，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金文起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何小竹的臉幾天不見已失去了光澤，青白得嚇人。
他知道，她太在乎已發生的一切了。用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去打動她，就顯得十分卑鄙。他應該真誠地待她，應該發自內心地珍惜她！
“小竹，咱們先把手頭的事處理完吧，有話慢慢說。”
緊張的一天忙碌之後，下班前他稍做清理，發現他在文明辦的使命就要完成，再有一兩天就可以驗收定級了。他不禁驚惶起來：自己與何小竹的愛情該怎麼辦啊！
他覺得事故發生的真不是時候。
他想馬上見到何小竹，但人影已杳。
奔下樓去，見文明辦的通勤車剛剛開出大門，他似乎還看到了車上何小竹的背影。
他毫不猶豫地就到街上打了一個的。先期到達了何小竹下車的地點。他倚在一棵紫穗槐的背後，遠遠地盯著何小竹走下車來。
何小竹穿著紫色的羽絨大衣，由於貼身，便襯得她的身材異常地修長，她走起路來腰臀一窩一窩的，既優雅又別致，別致得令他心痛。怎麼能失去這樣的女人呢！他毅然決然地走了過去。
他的出現讓何小竹感到驚訝：“你？”
“我送你。”
看看周圍的行人，“不用。”何小竹說。
“就送。”
“你應該注意影響。”
“我無所顧忌。”
到了小區的公園旁邊，金文起說：“我們到公園裏坐坐。”
“天色晚了，就不坐了。”何小竹婉拒道。
冬天晝短，此時也的確夜幕四合了。
“我已經決定了，非坐不可。”幾乎是以挾持的方式，他挽著何小竹的胳膊，把她挽到了公園裏。
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金文起突然就給何小竹跪下了：“小竹，我已經離不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