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
下了火車,依朱文的說法,他們不能住太高級的賓館,甚至大一點的賓館也不能住,那個馬來西亞人常在長沙逗留,對這兒的賓館是很熟悉的;所以,得住小賓館,甚至小旅店。
金文起不吱聲。
何小竹卻表示理解,說:“房間裏隻要有洗澡間就成。”
周憫的父親就住在火車站附近,他們便穿城而過,到了西邊的嶽麓山下,他們尋了一家由嶽麓公園開的小旅店。
他們進了房間之後,剛放下行李,朱文就說:“咱們趕緊返回火車站,把周憫請來。”
“慢點兒。”金文起進了洗漱間,擰了擰淋浴的噴頭,看到水流刷地噴出來,“這還差不多。”
他看了一眼腳下的浴缸:“瞧這暗紅的鏽跡,得有多長時間不用了,虧你還請人家周憫來。”
朱文說:“管不了那麼多了,隻要有張床板就成。”
金文起看了一眼何小竹,何小竹含笑不語。
金文起說:“小竹,你就在房間裏等我們,我跟朱文去一下。”
何小竹的臉立刻就變得煞白,挽住金文起的胳膊:“不嘛,我要跟你們去。”
金文起還在猶豫,朱文說:“小竹去更好,事情辦得會更安全。”
出租車離周憫父親住的樓房還很遠,朱文就讓車停下來。他在車裏給周憫打手機。
手機提示,機主不在服務區。
朱文對金文起笑笑:“咱不著急,她可能去給咱們找旅館去了。”
金文起說:“我們著什麼急,一個跟包的。”
等了幾分鍾就又打手機,依然不在服務區。
朱文搖搖頭。“長沙這地盤不大啊。”他自言自語地說。
一段時間之後,他再次嚐試,還不在服務區。
朱文就再也沉不住氣了,一遍接一遍地打——
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不在服務區……
“還等到什麼時候?不然你們就下去得了,有這工夫我跑三趟車了。”司機不耐煩地說。
朱文立刻就火了:“我們不給錢是咋地?”
司機嚇了一跳,等醒悟過來之後,說:“請你們下車,給錢也不拉了。”
朱文憤然地說:“嘿,撞鬼了是不!你以為長沙是什麼地方?”
司機說:“你說是什麼地方?是革命聖地。”
“……”
“……”
眼見著爭執就要升級,金文起說:“二位少安毋躁,都是革命同誌,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
司機白了他一眼:“你少說風涼話,你怎麼不管管你的這位哥們兒?”
“怎麼管?是打臉,還是打屁股?請你說,你說打哪兒就打哪兒。”
司機差點笑出來:“算了,瞧你們就是外地的,不跟你們一般見識,省得敗壞了我們長沙人的形象。”
何小竹隔著車廂裏的隔離板捅了捅朱文的後背:“你知不知道他父親家的電話?”
“知道啊,你要幹嗎?”
“你告訴我就是了。”
何小竹撥了朱文提供的號碼,電話就通了。
一個女聲。
“請問周憫在家嗎?”
“你是哪位?”
“很抱歉,如果周憫不在家就算了。”
“我就是。”
“那好,請你等一下,有人跟你通話。”
…………
一路無話。
到了旅店的房間,朱文對金文起說:“我想回去了。”
“你這是幹嗎?”金文起很納悶。
“我發現長沙這地方不歡迎我。”
顯然是在生周憫的氣,金文起就朝周憫點點頭。
周憫那闊大的雙唇很蒼白,無一絲往日的性感,淒然一笑:“親愛的,別耍小孩兒脾氣好不好?你走我也不攔你,隻一條,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兩個人都很有個性。
“別這麼虛偽好不好?”朱文說。
金文起感到朱文很不識趣,用胳膊碰了碰他。
周憫的嘴唇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但還是微笑著說:“是我的手機把咱們害了,他總是打電話來,查問我的行蹤,一氣之下,我把電池卸了。之後就給我老爸做按摩,就總也聽不到你的電話,我還納悶呢,以為你又把我騙了。”
金文起與何小竹就相視一笑。“真是個美麗的誤會。”金文起說。
但朱文還是愉快不起來,沉默地坐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