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
齊玉文的心裏很煩。
憑直覺，她感到自己的家可能出了問題。
金文起出門好幾天，竟然不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而且，麵對家人的期盼，他卻空手而歸，連個小小的禮物都沒有。進了家門之後，也不問長問短，徑直往床上一躺，說一聲：“別煩我，我累著呢。”便倒頭大睡。
齊玉文就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去準備飯菜。
一切都停當了，金文起還兀自睡著，齊玉文皺起了眉頭。
他的目中無人的鼾聲，叫齊玉文不能再容忍，就把他弄醒了。
醒來之後，金文起十分懊惱：“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一點兒也不知道心疼人。”
齊玉文大眼一翻：“你怎麼就講一麵理，你又心疼誰了？”
“我不是累嘛。”金文起無奈地說。
“你老實說，你在長沙都幹了些什麼？”
齊玉文那審問似的口氣讓他不能接受，便順口說道：“泡妞了。”
“要真是那樣，你少上我的床，我怕招一身病。”
而金文起此時就躺在他們的床上，齊玉文便拽著金文起的腳，往下扯他，竟至扯到了地上。
金文起坐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想起了水席上的溫暖，便說：“你也甭這樣，咱們最好分居。”
這意外的刺激，讓這個單純的女人蒙了，她愣在那裏。
放在以往，男人會適時地說幾句溫軟的話，把那剛剛成形的塊壘化解了，而今天卻不同了，男人已沒有那份心情。
所以，當女人清醒過來的時候便覺得，為了榮譽，她也必須憤怒。她應該砸一些什麼。
她看到了飯廳裏特意為男人準備的一桌豐盛的飯菜，一絲莫名其妙的笑在她的嘴角很快地閃了一下，她抄起了一個魚盤子，狠狠地砸在金文起的腳下。
金文起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看到在破碎的瓷片上，攤著一條他最愛吃的糖醋鯉魚。
這鯉魚的成色真好，焦黃而脆嫩，均勻的刀花兒裏，有花椒、蔥段、薑片，黃白紅綠，分外精心。
然而卻被棄之於塵埃，他心疼極了！
但是，他覺得這個時候表示出這種痛惜是不合時宜的，便訕笑著，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
一碟子油煎鵪鶉蛋便又挾風而至。
在落地之前還做了720°的旋轉，使那些碟中的精靈還能做從容的逃離。金文起看到，跑到床下一顆，滾上床去四顆，跑到東牆角兩顆，蹦到頂棚上因而被貼上了一顆。金文起覺得還應該有一顆，因為齊玉文是很講迷信的，每次她煎鵪鶉蛋，都煎九顆，湊個大數。他為那一顆的下落著急，就習慣性地摸了一下頭發，竟從頭發裏捏出一顆來。
他把那顆鵪鶉蛋放在手心裏玩兒弄著，像個地道的旁觀者。
齊玉文的憤怒就到了極點，她端起了一碟魚香肉絲，想整個地拽到金文起的臉上去，但略一猶豫，卻用手把碟中物抓了起來，然後拽向金文起的臉部。金文起懂得女人的用心，她是怕傷了他。所以，當物質糊在他臉上時，他的心情很複雜，因而就減小了刺激的力度。
他平靜地說：“齊玉文，你還有完沒完？”
齊玉文愣了一下，說：“等我都摔完了再說。”
金文起就靜靜地站在那兒，期待著女人把她的事兒幹完。
等一桌好飯菜都被扔到地上之後，女人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女人的哭聲，軟化了也一直當旁觀者的兒子，他試圖把自己的媽媽攙起來。然而齊玉文太重了，他的企圖沒有一點效果。便轉過臉來，對金文起說：“你這個人真沒意思，為了你，我媽媽忙了整整一下午，而你卻睡得跟豬一樣。”
連兒子都不尊重自己了，金文起就沒了旁觀者的心情，狠狠地給了兒子一巴掌。
兒子就哭了。而且挪到他媽媽那裏，相擁而泣。
這大大地震動了他，他感覺不好，好像他是個敗家之徒，在虐待婦女兒童。
他把兒子提起來：“你一邊玩兒去好不好，你添什麼亂？”
齊玉文止住了哭聲，說：“金文起，不許你這樣對待我的兒子，我以後還指望他呢！”
好像他金文起真的已是個毀家者了，真的已成為家庭的對立麵了，慘劇也真的是因他而生了，一種莫名的悲痛油然而生，他也哭了起來。
金文起的哭聲，讓齊玉文和兒子愣了。
他們覺得，一個存心跟家裏人過不去的人，是不會軟弱成這樣的。
齊玉文甚至還有些慚愧，自己的男人風塵仆仆而歸，的確是應該好好休整一下的，而自己卻剝奪了他的這份權利。
她給兒子使了個眼色，兩人悄悄地站了起來。
以齊玉文的性格，她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安撫他的，我是女人，他怎麼不安撫我呢？便提示兒子去給他父親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