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二
手續交接完了，局長說：“到我家去吧，咱們好好聊聊。”
進了房門，局長夫人朝金文起笑著點點頭，也沒有什麼寒暄，然而茶、水果、香煙，甚至花生、瓜子和糖都很自然地擺在了你麵前，讓你自由選用。她本人卻遁入內室，不到適宜的時候，比如添茶、聽到男主人的吩咐，她是不再出門的。這種親切而有距離的待人方式，既讓人肅然起敬，又讓人無話可說。但這可以看出局長大人的治家策略，就是要讓他的家屬既區別於一般的家庭婦女，又避免與官場人物作過多的接觸。這不禁讓金文起想起了李一凡所說的“閉關鎖國”。所以，看到局長夫人熱情而得體的舉止，金文起心裏有點兒不舒服，他感到官人的家庭有一種被無形荼毒了的氣氛，所謂“閉關鎖國”，無非是使當官的家屬在家循規蹈矩，官人本人卻在外花天酒地，拈花惹草。一旦到了毀家的地步，這個被封閉的成員，反而要承擔開放的責任，全無公平可言。
局長大人是不是也有紅顏知己？怎麼看不出一點兒跡象？對那種特殊的情感關係，他又是怎麼處理的？
對自己突然冒出來的興趣，金文起有點兒害怕。
局長和金文起兩個人在飯廳用餐。他們象征性地喝了點兒酒。
然後他們進了局長的書房。
幾個書架上裝滿了大部頭的書籍，把個書房襯得富麗堂皇。
局長從書架的一個什麼地方找到了金文起的那本書，在手上隨意翻著，說：“小金啊，你剛三十四五歲就當局長了，你的機遇好。”
“還不是您的一手栽培。”
“其實主要的還是在於你的自身條件，有誰能寫書？”局長知道金文起將要說一些客氣話，便擺一擺手，“有些話不要放在嘴邊，裝在心裏就成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閑聊天，除了正事，聊什麼都成。”
不知什麼時候，他們聊到了情感問題上。
金文起鼓了半天勇氣問：“局長恕我冒犯，您就沒一兩個紅顏知己？”
局長笑了：“知道你們文化人對這方麵的問題比較敏感，我心裏是有準備的，就你我的關係而言，我也應該開誠布公地跟你聊聊這方麵的問題。”
局長跟他聊得很坦率。他說：市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齊雯麗女士、香港波亞集團駐京辦事處的胡眉眉女士就是他的紅顏知己。局長跟他說，為什麼要交異性朋友，也就是交紅顏知己，因為異性有跟你互補的視角，而且女性的直覺也好，她可以給你中肯的勸告和有效的建議。更重要的是，女性那近於母性的溫情和寬厚，使你能毫無障礙地把自己的軟弱和無能袒露給她，得到她情感上的溫柔的撫慰和療治。這一點自己的老婆是做不到的，理由是不用說的。交紅顏知己也是有條件的，首先對方要有閱曆和實力，其次雙方要有共同的興趣和相通的感覺。互相有感覺就是一種吸引，可以傾訴可以相托。而人在軟弱和迷惘的時候所需要的心靈撫慰和具體幫助，沒有閱曆和實力的人是不能承擔的。
局長還說：“紅顏知己不等同於兩性關係。兩性關係是以性的吸引為前提的，男女交往的最終目的是要得到性的快感。在這種關係中，雙方處在黏著狀態，互相感動、互相滿足，也互相消耗、互相傷害。我害怕這種關係，因為我既沒有能力讓人家滿足，也沒有膽量被人消耗。所以，我從不覬覦婚外之性。你在這方麵看不到我有什麼表現，並不是我道貌岸然，虛偽矯飾，而是一種真誠的回避，或者說，是一種自我保護。”
局長說：“你或許要產生疑問，那麼，你就不關心性的問題了？不關心，你經常看那種碟幹什麼？你或許認為我這是低級趣味，淫穢變態。所以，我有必要跟你解釋清楚。我明確告訴你，我不僅關心性的問題，而且是以自己的方式去關心。到了現在，我很少與夫人過性愛生活，首先，她並不性感；其次，她反感那種過於強烈的性愛。而我對性愛的興趣是強烈的，因為我既不老又沒有這方麵的障礙，所以，在性愛方麵，我與她是不和諧的。但我並沒有遺棄她，而且家庭生活也創造得很溫馨。她是我青梅竹馬的伴侶，多年的生活使我們產生了深厚的親情，她就像我的母親或姐姐。親情是一種感情禁忌，你不能用性愛的標準去傷害它，所以，她不肯做愛，我也不去勉強；她不能承載我的性的激情，我也不會厭棄她。而我又不能去找別的女人，即便她也容許我去找別的女人，因為找別的女人也是對親情的一種傷害，而且是最深的傷害。那麼，我就選擇了一種獨特的性生活方式，就是看性內容的光碟。起初，是為了滿足生理上的需要；最後，變成了性的審美需求。性的本質，是追求生命的快感，而這種快感是由生理的和心理的兩部分組成的。看光碟首先能給你帶來巨大的生理刺激，這種刺激經受得久了，生理的反應就鈍化了，就能夠以平靜的心態進行欣賞進行玩味，從而得到心理上的撫慰。這就是古人所說的‘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