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截然不同的寫作想法交迭在一起,困擾了我很久。
我寫小說,工作單位又在影視界,因此不幸對兩個領域都略有了解,越深入了解,越覺得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之後是痛苦,痛苦之後是逃離,逃離之後是對抗,對抗之後是超越——我的小說第一次沒有了悲劇的結局,第一次為讀者帶來許多時尚與有趣的故事,小說中的主人公第一次不是逃避現實而是直麵現實——但依然不是現實主義。
是諷刺寓言小說還是成人童話?我不知道。
隻是,我把我的兩種想法放在一起了。
我的做法是:把現實的果放進了魔幻的筐裏。
所以我在回答關於新書的提問時隻說了一句:她既不適合改電影,更不適合改電視劇,她似乎適合改為一部長篇動畫,風格樣式似乎界於宮崎峻的美好大氣與蒂姆·波頓的黑暗詭譎之間。
至於語言方式,我倒覺得中國文學正在麵臨一次新的“語言革命”。那就是網絡文學的興起,之前王朔的“新北京語言”顛覆了過去的那套書麵語,而現在的網絡語言已經成了一套獨特的話語係統,不可小視,它早晚會成為社會的流行語。莫言早就提醒我要關注網絡小說,我也注意研究了一些,發現網絡小說裏真有不錯的,但似乎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有閃光點,但不能聚焦,也就是說,缺乏一個貫穿的靈魂。
新作就是嚐試著給一部準網絡小說注入靈魂,它的語言完全不是之前那種藤蔓式的,而是冰片式的直截了當,有的地方直接用了一些網絡流行語,這也是我在這個已經改變了社會遊戲規則時代的一種嚐試。
寫完了這部小說,我的人生也出現了一個巨大變化:從逃避現實變成了敢於麵對現實,從悲觀絕望變成了享受孤獨的快樂——小說中提到,“孤獨”因為太擁擠了,所以已經無法構成孤獨——從這個角度來說,這部小說是我寫作生涯中的一次心靈顛覆式的革命,一個重要轉折點。
其實我們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孤獨,我們有一群人,有一群在茫茫人海中的知音,我們互相認出對方,互相照亮對方,在漫漫長夜中,我們不再害怕黑暗。
現實的果不是那麼好裝進魔幻的筐的,起碼色彩要協調,要漂亮,讀者才愛看,為此,我傾盡全力。
——盡管那果上全是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