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六
“歡迎回來!”
猴子說的是英語。她扭動著腰,迎接何為的長驅直入。
進來的時候,猴子渾身濕淋淋的,像剛從水裏撈出來。她一路跑來,跑出一身大汗,進了大樓,先去了盥洗間,放開水龍頭,一遍遍地捧著水,上下洗抹了一通,這才來推何為寢室的門。
何為是傍晚到了學校才給猴子打電話的。這樣可以省去許多過程。如果事先把他從省裏回校的時間告訴她,她一定去接,到時候他們會當眾做出怎樣傷風敗俗的事,鬼也料不到。何為在電話裏說,我去接你,猴子馬上就“哇哇”叫起來:別別別,那不瞎耽誤功夫嗎?我現在就來!
早已像火燒紅的烙鐵似的何為三下兩下扒光了猴子的濕衣服。猴子摟緊他的脖子,兩隻腳踩在他的腳背上,忽然一動不動。
“你哭了?”
何為也不知為什麼有些心酸。
“我怕你不回來了。”
猴子的下巴不停地磕著何為的肩。
“幹嗎弄一身濕?”
“怕你討厭。”
“真傻。”
何為說。
“真傻逼。”
猴子自己笑起來。
何為覺得,隻要有猴子在,這張床就是全部世界。他走到世界的任何地方都隨時隨地會想起這張床。到了這張床上,世界上的一切就都可以不要。這個夜晚他們完全就是玩命。兩個人,不管誰稍稍動一下,哪怕是無意識的,另一個馬上就驚醒過來,立刻奮起。就是不得已非睡一會不可,猴子也要實實在在地握住他,說是再不能讓仆伽丘謳歌的小夜鷹飛了。
但這一夜卻不知為什麼特別不安寧。
先是接到鄭子健從北京來的長途。他在北京參加一個工作會,尖子在那個會上做出訪報告,最後居然提到了何為。說地方上派人出國參加同一個活動,最好跟上麵打個招呼,以便統一管理。要不然就會像何為那樣造成極壞的國際影響:何為偷窺人家的隱私,差點鬧出糾紛。
“什麼什麼?!”
何為抓著電話的手很厲害地抖起來。
“你冷靜些,”
鄭子健馬上就感覺到了:
“我知道是他們造謠。事後我一個個找他們核實,他們又都支支吾吾。這是一幫流氓。”
何為從國外回到省裏,跟鄭子健談起這次出國,滿肚子怨氣:早知道會遇上這樣一幫王八蛋,殺頭也不去。
鄭子健當時就說:
“你可得罪他們了。”
“得罪就得罪,他們能把我怎樣?”
絕對想不到這幫有頭有臉的文化名人會卑鄙到公然造謠,並且莊嚴得跟政府聲明似的,讓人懷疑許多莊嚴的政府聲明也是一紙謠言。他們一定給他設計過許多罪名,最後選中了老開的舉報,因為這個舉報無可對證,又最惡心人。
在國外給那幫國家級搞得很不快活,回到學校,又遇到班上幾乎所有明星的白眼。傍晚他拉著行李箱穿過走廊的時候,他們正好下課回來,居然沒有一個人理睬他。在這之前,新斯基、大馬他們雖沒有把他當作一夥,但至少沒有敵意。相反,偶爾提到,倒是有幾分對小角色的同情。這次出國,而且是“應邀訪問”,在班上是獨一份,這就好像不但占盡了風光,還讓大家出了醜,很是可恨。盡管他早已經孤單慣了,從沒有指望過跟誰親近,但這樣的同仇敵愾,實在讓他有點冤枉。
好在巫婆是個鐵了心的,堅持做他的跟屁蟲。他接長途的時候,巫婆一直在邊上守候著。這之前他曉得他在寢室跟猴子辦事,不敢打攪。但他有急事:
“說你是省裏派的,我操,他們也讓省裏派呀!”
他急著回寢室,說:
“這種話你不必聽,更不必告訴我。沒意思!”
“姚虹昨夜進的新斯基的房間,今上午才出來。”
“你看見的?”
“當然,一清二楚。”
“操!”
他盡力克製著,還是沒有忍住。他在省裏時已經從作協訂的一張文評報上看到新斯基給姚虹最近發表的一組詩寫的評論,當時他就想到了事情絕對是一步到位的。隻沒有想到會這麼毫無顧忌,就像妓女換嫖客一樣。最可笑的是,新斯基的評論裏特別提到的一首詩,就是他和姚虹剛完事之後姚虹讓他趴在她身上讀的那一首:
“……
走近屬於我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