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斷魂草
01
夜雨暗渡斷魂草，鳳凰於飛武陵山。
從漢口憲兵隊監獄回來屋裏，祁麗推開窗就看到了街對麵的古月軒換了這幅新的門聯。
這是華中局社會部給她的緊急喚醒信號，這就意味著地下組織已經察覺了日本人精心策劃的藍電行動。
祁麗慢慢關好了百頁窗，有些身心疲憊地躺到了床。她仿佛又回到了一九三八年的盛夏，群情激奮的武漢三鎮……
那天早上，太陽剛躍出江麵，滿空的霞光紅得象血，浸透了長江兩岸。
“號外！九江失守了！我們九江失守了！”
窗外，所有的報童都大街和小巷裏奔跑，立即全城震動。
位於漢口法租界巴黎街上的武陵春茶社，也是早早地就打開店門，很快一些常客就擁了進來……
“大家都說說看，我們的武漢還能守得往嗎？”
說話的老者看到大家都沒有吱聲，喟然長歎：“海軍已經沉船塞江，英勇的空軍也血灑長空，我們子弟的血肉之軀能扛得住嗎？”
還是沒有人答理這個老者，都知道一旦武漢有失，整個局麵將不可設想。可是，武漢還守得住嗎？大家的心底都沒有底。
“林老，放心吧，前些日子我就托人買了槍。到時候，也能先殺它幾個小鬼子，再慢慢上路不遲……”
眾人看到武陵春的老板娘祁麗從樓上款款地走了下來，臉上依舊還是那一副處變不驚和從容不迫的笑容。
五三一的大空戰，他的丈夫已經殉國。她沒有哭，也沒有要政府的撫恤。隻是接過了一隻空空的骨灰盒，把丈夫的所有勳章都放了進去。
“祁麗妹子，有你這話，老夫就是走，也可以放心了！”
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個老人早已經置生死於度外，他的話也同樣地擲地有聲。
02
這時，一個身著中山裝的男人走進了茶社，又把祁麗帶上了二樓。
祁麗看到他神色嚴峻，徑直就打開自己的臥室，從大衣櫃的門裏鑽進了一間隻有幾平方米的密室。
男人也跟了進來，反手關死了身後的暗門：“我們打算讓你就地潛伏下來，現在想聽一聽你的打算和要求。”
祁麗心一沉，知道上麵已經下決心放棄武漢了。丟了華北，丟了華東，再丟了華中，這一片大好的河山還剩幾何？
“把你留在敵後，我們也不好受。你知道，抗戰以來，從血戰淞滬到痛失國都，從黃河決堤到悲壯的武漢大空戰，我們的犧牲太重了！不過，比起五千年的曆史和九萬裏的河山，我們的犧牲還不夠！”
男人的話可謂字字帶血，祁麗也聽明白了。她抬手拂了拂飄到眼邊的發絲：“事到臨頭，我除了投敵，別無它法！”
祁麗的臉上依舊掛著笑，男人細細打量著這個空軍英雄的未亡人，心裏清楚她的回答絕不是玩笑。
“那好！你立即擬定一個具體方案來，由我親自密報給總裁定奪！”
不錯，這個神秘的男人就是總裁侍從室的陳剛。
就在昨天，他受命獨立組建一個情報係統，首先想到的人選就是黃埔六期女生隊的祁麗。
一九二七年初，黃埔武漢分校開學典禮上，兩百多名女生異常引人注目，剛滿十六歲的祁麗，更是男性目光的焦點。
半年後，風雲突變，這支女生隊被迫解散。陳剛沒有顧及流言蜚語，堅持把祁麗留在了身邊。後來東北事緊，他又讓祁麗過去爭取張學良將軍。
不久，他聽說祁麗嫁給了東北航校的飛行教官高飛，一個人關在屋裏喝幹了一瓶茅台，醉得一塌糊塗。
前段時間，總裁侍從室主任打算把祁麗從外勤調回本部工作，被他婉言謝絕了。現在，他又要親手再將她推進火坑……
03
祁麗還不到三十歲，這正是女人一生中好時光。
沒有了豆蔻年華的清澀，也沒有人近中年的種種傷感，麵前的祁麗，豔而不媚，麗而不俗，成熟而又不失激情和浪漫。
看到男人眼裏有一些異樣的東西，祁麗抿嘴笑了一笑：“老師，弟子馬上準備，明天就把預案交到你的手裏。潛伏的代價可能不菲，老師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祁麗就把陳剛推出了密室，自己回到了化妝鏡前，一邊上妝，一邊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