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女老師的家就住在城北的楊村,相去不到五裏路的路程。
出了北門就是一浪高過一浪的丘陵,遠遠的四望山拔地而起就象一個不屈不饒的武士。
一年來的戰爭,完全掀翻了這裏的寧靜生活。到處都是斷垣殘壁,到處都是彈痕和翻出新土的炮彈坑。
路邊的小溪潺潺有聲,樹上的山鳥啾啾啼鳴……緘默不語的女老師就象是一個啞巴,終於使靳香的興致驟降到了冰點。
“楊殷,你家裏麵有多少人?”
靳香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有些艾艾地說:“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在你的名字裏邊,是不是也有這層含義?”
走在前麵的女老師,突然轉過身靠到了樹上。前方是一道土梁,翻過去是一片背山靠水的窪地。幾間土坯房騰著黑黑的濃煙,驚惶的犬吠從東到西連成了一片。
“聽說,天亮前,保安團的偵緝隊到這裏搜查過……他們要找幾個剛來的外地人!”
一邊說著,靳香用雙手摟著她的肩,把自己的嘴貼到了她的耳邊狠狠地說道:“精神一點!你敢演砸了,我就敢見誰殺誰……不相信?你就試試看!”
楊殷用手臂擦著並沒有淚水的眼角:“我父親死得早,家裏隻有一個瞎了眼睛的母親。我仔細地想過了,村裏沒有住過外人。我平常住在學校裏,隔三差五地回家一次,根本就沒有定準。何況,不備課,也不會帶上課本。”
“你是說,村裏沒有我們要找的人?那麼,你的那所學校呢?你好生想想誰最有可能……”
楊殷身體一軟,無力地坐到了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是吳蔚!肯定是她!”
靳香眼睛一亮,習慣性地撥出了自己的槍。
楊殷越哭越傷心,有些喃喃地說:“前天,她剛剛到我們學校代課,找我借過課本……”
吳蔚?就是大搜捕抓過那一個小學都教師?自己抓她的時候甚至找不到借口,僅僅是覺得她的神情特別可疑。
十幾天前,看到梅朵報上來的線人名單裏有她,還特別過問了一下她的情況。那個雄二拍著胸口保證:“放心吧,沒問題!”
“你先回家裏住幾天,養一養傷。學校那邊我們會給你請假,我們有事還會過來找你!”
靳香說完就轉身走了,楊殷卻越哭越傷心,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麵對學校裏的同事和自己的鄉親。
02
下午,石穀就把吳蔚從課堂上抓進了憲兵隊。
短短一個月,以前那件貼身的青布旗袍就明顯地大了。
壓肩纏臂的綁繩收得很緊,把鬆鬆垮垮的領口完全扯變了形,使本來就單薄的身體更加落魄。
“你瘦多了!”
靳香象老朋友那樣替吳蔚整了整衣領:“雄二派給你的任務,並不包括這裏。”
“我知道……我就是想出來走一走……”
這樣的解釋和不解釋沒有兩樣,靳香耐著性子又多問了一句:“雄二知道嗎?”
“不知道,我想這是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