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行路難
01
梅朵很清楚姐姐的處境，既不信任政府也痛恨日本軍人。
她習慣在所謂的江湖上撞蕩，總是喜歡靠自己的力量除暴安良。
所謂江湖是介於民眾與政府之間的一股勢力，是各地草莽英雄和不得誌的文人淪入末途以後，紐結起來的無形之網。
他們既號稱替天行道又無法無天；既聲稱守義守信又暗地裏算計；既投機取巧又敢做敢當；既及時行樂又藐視苦難……
姐姐的紅楓寨也是這樣，她稱二當家為藏龍，又叫三當家為臥虎。這藏龍臥虎之間一直在暗中較量，結果一方想靠近重慶政府，另一方迅速就倒向了日本勢力……政府派軍隊剿滅紅楓寨就算是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也暴露出他們對民間力量極不信任的態度。
現在，姐姐先下手為強，完全是出於自衛的本能。
“姐，這個艾峰，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是想不能讓這件事，連累了金雞寨的兄弟們。我們現在就把他們帶走，留在去縣城的大路上……然後，我們重回清江！”
在整個苗疆，姐姐都有很強的號召力。
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日軍高層才不惜痛下血本，希望能籠絡住這股力量。
反觀重慶政府的所作所為，既無心胸也缺乏總攬全局的眼光，難怪他們會一敗再敗連續地丟城失地。
02
看到紅蠍替自己的兄弟都解了毒，山大王高聲地說：“大妹子，你說什麼呢？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紅蠍抬起了自己右手臂，打斷了他的話：“我這次走遍了苗疆，就是想給各路朋友都打聲招呼，這小鬼子既凶殘又陰狠，大家一定要多加提防。大哥，你給我準備一輛馬車，我估計這官軍的人馬很快就會趕到這裏，你就讓他們到縣城裏去找我們兩姊妹。”
山大王知道紅蠍主意拿定後，向來都是說一不二。他想了一想也沒有再堅持，就讓手下立即去辦。
“嗚……嗚……嗚……”
山寨的望棚上吹響了牛角號，吹號應該是示警而不是送客。
果然，有嘍羅來報，說是山道上有人馬過來，有從重慶來的特戰隊，還有縣裏的警察和臨時招集起來民團。
“還真來了，我這就把他們統統帶走！”
紅蠍把艾峰雙腕捆到了腰後，也給他的嘴裏塞進了一小粒解藥。
“這堂堂漢子也會裝死？你的大隊人馬已經到了！”
艾峰慢慢地回過神，發現自己既失手又失信於人，真算是把臉丟到了家。
“莫開玩笑，我們是在抓捕三個日本人。被你宰了一個，應該還有兩個在逃。”
“扯謊！你應該是奉命來保護日本人的密使團吧？要不是這樣，怎麼會讓我們刀下留人呢？”
艾峰真不知道這個紅蠍掌握了多少秘密，心想隻要不是誠心幫日本鬼子做事，凡事都好商量：“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我有責任讓他接受政府的審判，而不是私法處置……”
梅朵害怕姐姐聽不懂這樣的道理，連忙點了點頭，嘴裏卻問道：“你們把我們兩姊妹也當作日本間諜了吧？要不是怎麼會讓我們的紅楓寨玉石俱焚呢？害得我和姐姐落荒而走，踏遍苗疆去找棲身之地？”
艾峰就怕出現這種情況，老謀深算的竹機關要是已經竄通西南諸省的苗民，可以說萬事皆休，隻能敗退西康了。
03
紅蠍看到艾峰一副訥言拙語的窩囊樣，冷冷一笑：“我聽說你們要跟日本人和談，有這回事嗎？”
“日本人想談……自古都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你殺掉的美座時成就是日軍派來和談的密使。殺他之後，就得務必控製住他的另外兩個同夥！”
“怕什麼！我又沒有去炸飛機！”
聽到紅蠍這樣不講道理，艾峰哭笑不得：“所以，你得讓我去找到那個炸飛機的人！”
“行，我們這就走。山老大，去給我們備車，打開你的山門！”
早已戒備森嚴的山寨擂響了大鼓，一輛馬車上躺著四個神誌已經清醒依舊渾身無力的女特戰隊員。山大王還親自牽來了兩匹雪白的好馬，送給了紅蠍兩姐妹。
“送客！”
隨著一聲高喊，三道山門次第而開，巍巍然頗有氣象。
一直送到山門之外，山大王才帶著自己的兄弟與紅蠍和梅朵抱拳作別。
“艾少校，我下的毒隻有家鄉的清江水可解。你的人三月內沒有大礙，要想終身無虞就親自到我的紅楓寨來，我定當奉上解藥。”
紅蠍解了艾峰手腕上的綁繩，翻身上馬的身姿可謂是瀟灑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