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梅朵說的那個老畢摩住在維其古的石堡裏，在一千年之前那裏叫虛恨城。
維其古的彝語意思是天鵝之鄉，那裏守著一條能深入到彝區腹地的秘密通道。
從成都繞彝區到雲南，古時有兩條路可走，即五尺道和犛牛道。五尺道是從成都沿岷江到宜賓，通過昭道和曲靖到昆明。秦始皇平定四川後，下令把它擴成了五尺寬的石道。犛牛道是從成都過邛崍進雅安，再穿漢源和西昌到昆明。西漢才子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曾在邛崍城裏滌器當壚，共譜了一曲愛情的千古絕唱。
維其古這條山道在漢人的古籍裏沒有記載，僅見於宋代峨眉進士楊佐寫的自敘：買馬記。
北宋時期，西蕃與宋交惡，狼煙四起，戰事連連，斷絕所有的茶馬交易。
宋朝軍隊出現了馬荒，朝庭到處懸賞招人買馬，無人應募。楊佐毀家紓難主動請纓，毅然前往南詔地區買馬救急。
他當時走的線路，就是先越過大渡河，經維其古買路，然後深入到涼山腹地，走直道進雲南。在文中，他不僅詳細地記錄了一路的經過與見聞，也備述了旅途的艱辛與驚險。他們在荒涼的崇山峻嶺中，幾次迷路，幾次死裏逃生……
當時，維其古就叫虛恨，山崗上碉樓林立。
這裏的四周都是大莽林，山穀裏卻是獸道縱橫，極其荒涼難行。
從唐代中晚期開始，彝族頭人就多次從這裏奇襲漢地。他們越過大渡河，深入內地瘋狂地圍城掠地，在虛恨城裏就關押了不少抓來的官宦女子。
史書記載：南詔曾從背後奇襲唐軍，甚至圍困成都達數月之久。
在彝軍回撤時，掠奪了幾萬名子女和無以計數的金銀財富。部隊橫渡大渡河時，漢人們紛紛麵北而哭，投水者眾。
關於彝族虛恨部落的勇猛和頑強，漢人的史料不少。
他們不時渡河掠奪，使宜賓、犍為、樂山和峨眉等地都不堪其苦。
北宋王朝迫不得已還授其首領為成忠郎，不過一紙空文顯然約束不住攻伐成性的彝人。
02
野蠻和文明的矛盾，文明和腐敗的矛盾，形成了曆史的循環。
其間，我們個人的愛恨情仇就像溪流裏的浪花，來源於水又回歸於水。
很多時候，悲劇都不可避免，真正的悲劇應該展示出永恒的精神的力量以及墜落中的痛苦和升華後的喜悅。
成忠郎的彝名叫做曆階，生年不詳，死於紹興二十八年。
在他出世前，維其古叫碉寨，是他築出了虛恨城，也引出了維其古這個地名。
當時，曆階坐鎮虛恨城，與大宋王朝的官僚們時戰時和。他曾經求市於嘉州，也曾數次雲遊漢地，留下了一段風流佳話。
到了後來，用革囊渡江的蒙古人蕩平了虛恨城，隻留下了維其古這個含義曖昧的地名……
卡琳娜聽梅朵說起這一段幻化如煙的往事，仿佛看到雄姿英發的曆階就立馬在高高的山崗上，巡視著隻屬於自己的王國和羈押在莊園裏麵的漢女。
殺人越貨、也奪人妻室，這就是曆階終其一生都在經營的事業。
誰敢抗命不從，都得死！
這就是虛恨城裏唯一的法律，自然也包括那些是在花園裏戲水的天鵝。
其實，這所謂的天鵝很可能是另一個意思，它是特指那些從天朝裏搶來的年青女子。
03
說到曆階，就不可能不去說一說一個叫住影的漢女。
有一年的春天，曆階帶著自己的衛隊打下了防守甚嚴的峨眉城。
影的父親是當時的縣令，戰死在了城牆之上。曆階衝進縣府是後院裏，看到影正準備投環自盡。
卡琳娜覺得中國人很是奇怪，他們當時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手段，怎麼就不去發展自己的軍事呢？
曆階等到影在一段白綾上吊得半死，才揮刀劃斷了懸掛在橫梁上的白綾，從容地把不醒人事的影接到了自己的懷抱裏。
其實，殺人並不難，曆階卻偏偏要想得到這個影的歡心。
有很多次，曆階都把刀架在了影的肩上。隻要微微發力，就會血濺當場。
曆階知道影有一張美麗的臉，也期待著死亡來臨之前的顫栗，給這份美麗添上裝飾。
影從來都沒有滿足過曆階的願望，總是很平靜地轉身走開去忙手邊的事……
鋒利的刀從她的肩上滑下來，曆階感到刀身既無奈又無比失落地向地下一沉。
曆階安排給影的工作就是照顧自己屋後的花園，有時也能聽到她一邊澆花一邊唱歌：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青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