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卡琳娜卷曲在堆滿包穀杆的地牢裏,濃重的臭氣和腐敗味使她的頭又沉又痛。
從黃茅埂到美姑城先是坐了一段路的汽車,後來又把她裝到了大麻袋裏,駝在馬背不停地顛跛,好像在山裏轉了一整天。
這個梅朵把她騙得不輕,首先這條下山的路根本就沒有修通,不可能是樂西公路。
自然,日本人炸這裏橋就毫無價值。這個炸橋者應該就是彝族人,他們有理由拒絕漢人的部隊開進彝區。
美姑城裏也沒有當兵人所說的團部,這裏麵隻有養尊處優的黑彝頭人、狗仗人勢的白彝家丁和賤若畜牲的鍋莊娃子們。
這顯然是一個陰謀,卡琳娜感到自己就像一隻落進了蜘蛛網裏的蝴蝶,已經成了別人美麗的捕獲物,接下來的事很可能凶多吉少。
地牢裏沒有風也沒有光,反綁的雙臂已經早就麻木了,頸項也被一根拴狗的粗鐵鏈鎖在了石牆下方,使卡琳娜整個身體和精神都苦不堪言。
又饑又渴,甚至找不到一口水喝。
內心的掙紮以及無奈的等待,都隨著沒有聲音的時間令人感到窒息。黑暗就像是漲潮而來的海水,重重疊疊地壓著溺水者的頭頂和整個身體,沉向深淵……
02
地牢的門就是幾根粗木釘成的欄柵,離地麵一米多高。
門裏的模樣簡直就像一個豬圈,牆體有四根石條露出了大方頭,搭出了通向木門的四級石階。
這些石階又陡又窄,其寬度隻能放下一隻腳,其長度也剛及一個人的肩寬,就像是通向上界的天梯。
關人時,凶狠的家丁拉開欄柵門,就往裏麵猛掀,不知就裏的人都會踏空墜地。
等到提人出去時,則是抓住鎖頸的粗鐵鏈往外麵猛拽,幾乎是活生生地把人提起來拖出牢門。
應該是到了後半夜吧?兩個家丁舉著火把進來了,在他們的後麵卻是梅朵高跟鞋踩出來的聲音。不緊不慢的腳步有一種很悠閑自在的韻味。
“我的桑嘉姐,你怎麼會去炸我們的抗戰橋呢?”
卡琳娜看到洋洋得意的梅朵有一點想吐,她能感覺到這應該是日本人的惡毒報複。接到總部的密電之後,自己一聲不吭就撤出了重慶,一定會令日本人感到大失麵子。
“先給我一點水喝……”
卡琳娜怨不得別人,自己明知道梅朵是日本人,還偏偏就信了她那一套什麼認祖歸宗的鬼話……
03
“這裏是千裏涼山,不缺一口水喝!”
梅朵並沒有去給卡琳娜拿水,而是說了一句很值得品味的話。
很明顯,現在梅朵是在為日本人的竹機關做事。看起來,他們已經對這裏彝族的頭人下足了功夫。
“梅朵妹子,你這樣做事,太不地道了吧?”
兩個家丁解開了套在卡琳娜脖子上的粗鐵鏈,把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我的卡琳娜少校,據我所知,你們的火計劃應該不僅僅是潛伏吧?它現在應該裝進新的內容了!”
卡琳娜有一種被人出賣的感覺,她相信總部已經把她的情況全盤地告訴了日本人,難道總部的命令本身就是德日雙方暗中合作的產物?
“我要向總部請示。”
梅朵替卡琳娜鬆了身後的綁繩,她閃爍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刃,又在卡琳娜的臉上蕩了蕩:“電台在維其古,你暫時還得呆在這裏。”
聽不懂兩個漂亮的女人在牢裏說什麼,舉著火把的家丁有一點不耐煩了。
04
七彎八拐,卡琳娜被帶進了一座側院裏,隻有正房還亮著朦朧的紅光。
大門並沒有關,一道布簾裏燃著一盆火,映出了一個壯年男子端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他是阿侯家的大公子,也是涼山屯墾團的總司令阿侯山鷹!”
所謂的涼山屯墾團隸屬於西昌行營的西康屯墾委員會,是軍政合一的地方組織,全麵負責彝區裏的各種事務。
卡琳娜不便進一步追問,隻是心裏想這裏還真有一個所謂的團部。
“舒服吧?賤貨!”
布簾裏麵有一個裸露著上半身的女人,她披頭散發就跪在男人的雙腿之間,反弓著光溜溜的背心。
“哦……哦……”
男人的手提起女人的左乳發力地擰了擰邊,聽到了期待之中的呻吟聲,才晃了晃自己的手臂,鬆開了宛如鷹爪的手指:“還不快滾!”
女人低勾著頭,慢慢地站了起來,將從地上揀起來的上衣抱在了胸前,又默默地退進了旁邊的耳房裏……
05
“司令,她就是郝排長抓到的炸橋人!”
阿侯山鷹細細地打量著有一點髒兮兮的卡琳娜,美麗的五官和高貴的氣質都使他略略地感到吃驚,半晌他才問出了一句話來:“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