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還不到半小時，徐鵬飛就回來了。
看完周其萍寫的三份文書言不僅簡而意賅，而且用詞文雅大方，心中大悅。
“周女士，要是按照年齡，我應該稱你一聲大姐。以你的學識，怎麼會屈身於一個彝地裏的小學呢？”
“現在是國難當頭，能遠離硝煙，找到一份相對還算是安靜的工作，就很不容易了。”
徐鵬飛比周其萍要小三歲多，不過他能這樣說，還是相當罕見。聽到這裏，聰明的駱華就悄悄地溜了出去。
“有一點，還得有勞周女士相助……”
軍統站長說話的樣子好像很費勁，周其萍感到這多半不是好事：“我說過，那些助紂為虐的事，我絕不替你們去做！”
“絕不是！絕不是！我的意思是明天還得請周女士跟我們去一趟南山刑場。能幫助我們勸一勸你的同誌，自然是一件大好事。不想開口，我也絕不勉強！”
“我不去！”
周其萍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一點餘地。
“行，我就把你押過去！要想找死，我們也不少一發子彈！”
徐鵬飛也臉色一變，那模樣簡直就像是一頭沒有絲毫人性的魔鬼。
02
周其萍已度過了三十年的春秋，一生的風雨路不堪回首。
她知道徐鵬飛是黃埔軍校第七期的高材生，不管怎麼說，這人都是比自己低一個年級的學弟。
真是命運弄人，現在的徐鵬飛已是軍統的中校站長，儼然是黨國的精英以及民族抗日大業的棟梁之才。
不錯，周其萍也是黃埔軍校第六期的學生。在武漢分校的女生隊裏，她與趙一曼、胡筠和祁麗都是同窗好友，曾經相互明誌，相互激勵。
大革命失敗後，她輾轉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一直以教師職業為掩護，從事沉重而艱難的革命工作。時至今日，共產黨已經把她清除出了自己的組織，可是她一刻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信仰：消滅剝削，反抗壓迫，為民族爭獨立，為民眾爭自由……
正是這樣，她才很用心地收藏著每一期的新華日報，關注著時局的變化和革命道路的艱難選擇。同時，她也無怨無悔並竭盡全力地幫助自己的同誌們開展工作。
在川內工作過的所有老同誌都尊稱她為周大姐，麵臨複雜的情況或者在拿不定生意的時候，總是會給她送幾份新華日報過來，再與這些位革命的老大姐聊一會天。
這說起來，還真是一件咄咄怪事。這位小學教師不僅清楚四川黨組織的曆史和現狀，而且還參與了很多重要的決策，知道很多核心的機密。
可以這樣說吧，在周其萍的身上，幾乎就完整地濃縮了一部曲折複雜也如歌如訴的四川革命史……從閱讀德文原版書籍開始，到深入田間和廠房了解民眾的生活和訴求，再到組織農民暴動和士兵起義，直到血沃鄉士。一次又一次的犧牲，悲壯而慘淡的歲月，使周其萍常常是欲哭無淚。
豁達開朗的車耀先是一個很耿直的軍人，在組織內部就堅持稱她為教母。
車耀先在大革命之前就是川軍裏的一個團長了，他看透這個社會的血腥與黑暗後選擇了服務民眾的人生道路。退伍回鄉後，車耀先利用自己深厚的川軍背景，在成都少城旁邊開了一家叫努力餐的飯館。在四川黨組織幾乎完全被破壞的歲月裏，努力餐便成了中共川西特委的堅強陣地，所有失聯黨員的最後避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