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兩月來,林方筠跟蹤在牛虻沙龍出現過的黑衣人,從山城重慶一直追到了涼山腹地的西昌。
這是一個很艱辛的工作,更是一場鬥智鬥勇的遊戲。林方筠出生於雲南的軍人世家,相信自己也能像父輩那樣轟轟烈烈,建功於國家。
兩天之前,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影子告訴她一條新的指令:主動接觸目標,深入日特內部去尋找卡琳娜。
雙人影子跟蹤技術是軍統近半年形成一種跟蹤日本特務的新技術,效果很好。跟蹤以一男一女兩人為一個小組,由女方去跟蹤目標,男方則緊跟前麵的女方,提供必要的保護和及時的信息溝通。日本人在心理上很輕視婦女,也往往疏於防範。有時,也會發生見色思淫的現象,不過還沒有出現過意外。
適時深入到日本特務的內部,想辦法找到遊離於中日雙方的卡琳娜,這是早就確定下來的行動方案。
林方筠深知這一個任務十分危險,她相信卡琳娜決不會置她生死不顧。
林方筠與卡琳娜之間有種心心相印之感,仿佛就像是前世的好姐妹。林方筠曾幾次對卡琳娜無禮,對方表現出了少有的大度。
兩人最後一次見麵,卡琳娜說自己要去涼山呆一段時間,並送給林方筠一本有自己簽名的英文首版圖書:牛虻。
接著,卡琳娜還說出了一句王勃的名詩: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比鄰。
02
林方筠醒後,發覺自己被呈大字狀態,鎖在了深藏於地下的石室裏,
這一帶有很多彝民的碉樓,一般都設有儲存糧食的地下室,也常常用來囚禁抓來的漢家娃子。
扣住手腕和足踝的粗環上有一層浸著血跡的鐵鏽,黑衣人已經戴上了一副做工很精致的鋼質麵具,目光凶狠。
“好俊的阿米子,真想跟著哥哥走一遭地府?”
“放開我!”
林方筠用力地掙紮了一下,把嵌死在紅沙石條裏的粗鐵環搖得嘎嘎直響,落了一頭的灰和斑剝而落的小石渣。
“小姑娘勁不小,乖乖地說出身份來,我們可以讓你舒服一些。要不然,有你罪受……”
黑衣人並不著急,仿佛根本就不在意這個小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既然已經是把人抓到手上,關進了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沒有不先玩一玩的道理。
“我是阿侯王爺家的娃子,在替王爺找人……”
“放屁,你是阿侯家的人,老子就是三眼的馬王爺!”
這時,上麵有人喊了一句:“唐澤進,搞不定就先上來弄飯吃,抽杆煙再說……”
“柏原,你在上麵閑得慌,就幹脆下來得了。這個阿米子一看就當過兵,有你也不多。”
這兩個日本人的嘴都很損,應該是兩個無話不說的夥伴,在一起沒少做壞事。
03
好一陣乒乒乓乓的關門聲,這裏應該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林方筠知道這一帶的山間有很多彝民的空房,說起來還與紅軍過彝區有關。
這幾十年來,小相嶺的官道經常遭到彝家的攻擊和搶劫,清廷和民國政府一直都無暇解決。便熟視無睹。
有個其家屢遭洗劫的漢人子弟叫鄧秀廷,依靠自己的力量拉起了一支私人武裝。這些年以護送商隊收錢,漸漸在小相嶺也就是彝人所謂的則俄乃加一帶越做越大。
這人麵黑而唇烏頗像當地的黑彝,他的彝名本來叫木呷克底,彝人則更習慣稱他為鄧家阿呷。其中的阿呷是指安家娃子,其實也就是被主人允許安家育子的農奴。
鄧秀廷精通彝語,也熟悉本地的風土人情。這人性格豪爽,做事老到而機警,剛剛二十出頭就成了則俄乃加一帶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他長期混跡於彝漢兩界,十分風光。
連彝族頭人也說:一隻麻雀從則俄乃上空飛過,都瞞不過鄧家阿呷的眼睛。
三五年,上萬紅軍通過彝區,得宜於與黑彝的大頭人小葉丹在彝海歃血為盟。
這件事情發生後,四川軍閥便以此為借口,化錢許官收編了鄧秀廷的部隊,並任命鄧秀廷為寧屬彝務指揮和寧屬清鄉司令官,全權負責進剿彝區的事宜。
到三九年底,鄧秀廷斬殺黑彝頭人過百,焚燒彝寨過千,霸地和斂財無數……就在一個月前,鄧秀廷收買了冕寧的羅洪家支,將幫助過紅軍的小葉丹擊斃於冕寧大橋鎮場附近的山穀裏。
鄧秀廷經過幾年的反複剿殺,迫使彝人紛紛逃離了安寧河穀地區,留下了這一座座燒不爛的石堡,無人占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