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伍麗華看到栗原北雪的情緒已經恢複正常,就收住了閑聊,起身回了自己的屋。
其實,這個縣府就是一個兵營,隻有一間辦公室是處理民事的地方,掛的牌子還是昭覺屯墾委員會。
年前,伍麗華也是受阿侯山鷹所托,在這裏權當一回縣長大人。
今年的主要工作是做兩件事,替政府開荒建一個榮軍農場,還有就是辦一所全免費的走讀學校,開發民智。
現在,這所走讀小學已經開了好幾個班,學生的年齡從七歲一直放寬到了十八歲。
在今晚的火把節上,有一大半都是曾經到走讀校裏聽過伍麗華講課的學生。
他們的家都在附近的山坡上,有空閑就來學習。沒有學製,也沒有紀律的約束。
民不爭利,則官無事。
阿侯山鷹有時稱伍麗華為縣長大人,有時又稱教書的先生,也沒有定準。
久而久之,山民都從心裏接受了這個有文化也有見識的土司娘娘,也認可了這個辦事公道的父母官,便喜歡往大處稱呼。
嚴格地說,應該稱伍麗華為屯墾委主任。
02
前幾天,駐守這裏的加強排已經被阿侯山鷹拉到了西昌。
縣衙裏麵隻有幾間小房亮著燭光,應該都是走讀校的外聘老師了。
在大門外麵,還有很多興奮的彝族青年,看他們的勁頭是準備鬧個通宵。
栗原北雪完全沒有睡意,就慢慢地走出了縣衙,沿著一條街道向城門口走去。
這座小縣城完全就像是一座古堡,長和寬都不足兩百米,用長石條碼起的城牆卻威嚴無比,足足有八米多高。
可以從城門的兩側拾級而上,女牆上立著城垛,堞口如齒。
下弦月掛在山上,女牆的垛口下席地坐著成雙成對的身影,有人用竹葉吹著口弦。
“天邊無雲不打雷,地上無雨哪得春……燕麥芒刺紮人痛,磨成炒麵揉成情……”
“山岩上雄鷹展翅,花叢中蝴蝶翻飛……月亮星星共一晚,難舍難分長相伴……”
涼山是情歌對唱一般是從身邊的事上起興,既清新又情深意長,就像是深山幽穀裏的野花,自成一格。
03
城裏有個小客棧,住著一支從外地過來的馬幫。
馬幫的領頭人是個高大的北方漢子,說著一口河北保定話,嘴裏愛使用哈字,兒化音也吐得很重。
北方人也敢深入千裏彝區?栗原北雪頗有一點好奇,就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去,滿臉是笑地問道:“大哥,你們可有針頭線腦賣?”
原來,這個馬幫是從四川宜賓雷波過來,要去西昌開一家高陽布莊。
在北方幾省,保定的高陽布質優而價廉,很有一些名氣。東三省和華北平原失陷後,散布在北方各地的布莊隻好隨著國軍不斷後撤南下。
川軍係統的劉文輝、鄧錫侯和田頌堯都在保定軍校裏讀過書,他們這次就是拿著鄧錫侯親筆寫出的路條,到西昌開一家分號。
“這客棧已經被你們包了?”
“姑娘要住,我們就打緊一點,再騰一間屋出來!”
出門在外的人都知道與人方便使自己方便的道理,北方漢子回答得既幹脆又痛快。
“這麼說來,這客棧還住著其它人?”
“也就三個兵哥子,說是從西昌那邊下來辦事……”
有說有笑地閑聊著,栗原北雪便跟著北方漢子進了客棧。
03
剛才,栗原北雪出於禮節,向女縣長說自己想寫客棧住下來。
女縣長隨口就說道,要等到馬幫走了才有空房,先在縣衙裏住幾天再說吧,不礙事。
現在看來,女縣長所說的情況屬實。栗原北雪想不明白,難道伍麗華不知道自己手裏還有槍?就不怕自己哪一天鋌而走險?
認真地巡視了一遍昭覺城,栗原北雪沒有發現任何的防範和控製措施。真是有點不可思議,仿佛自己回到了路不拾遺的遠古時期。
所謂的客棧就是臨街的一排木板房,屋後是一個有好幾分地的菜園子,種著南瓜和七八種綠油油的蔬菜。
客棧裏麵隻有四間小屋和一個通鋪大房,領頭人自己住了一個小單間。他的斜對門就住著那三個兵哥子,已經吹燈睡了。
“都睡了,隻有幾個狗日的小後生還沒有落屋。姑娘先坐一下吧,等後生們回來後,就給姑娘拾掇房間。”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合適的借口,一個強壯的漢子把女人讓進自己的臥室裏,很難說他就沒有其它的想法。
可以肯定一點,這人應該不會強行求歡。
或許,他是想等主動上門的女人自己做出暗示,哪怕是開口就漫天要價……
04
“大哥走南鬧北,不妨說一點見識來聽?”
栗原北雪相信自己的魅力,她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這個漢子的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