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沔陽到漢陽通常都是走便捷的水路，一般就是一天的路程。
所謂的陸路其實是老百姓用腳走出來的鄉間小路，日軍占領漢中平原後，便在人口密集區大修據點，這些道路也得到了簡單的擴建。
其實，這一帶的居民點基本上是沿漢江兩岸分布，這條拚接起來的陸路也是順著斷斷續續的長堤蜿蜒而下。
武漢淪陷之後，這裏一直都是一二八師和其它地下武裝的遊擊區。在各種勢力反複的衝殺下，很多村落都破敗不堪……
一路之上，滿目都是萋萋蒼蒼的荒草，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杳無人煙。
地上野狗成群，天上寒鴉成陣，一條從古流到今的漢水嘩嘩有聲，如歌如泣。
“宜陽城下草萋萋，澗水東流複向西。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
詩人傷春，靳香坐在駕駛室裏，聽到司機罵罵咧咧，發動機也是轟轟隆隆地喘著粗氣。
今年入秋以後，連天的雨水一直不斷，沒有地基也沒有鋪墊碎石的道路泥濘難行。
特戰隊員押著花家兩姐妹和慕容槐都坐在後麵的車廂裏，也許是罩著嚴實的蓬布吧，人人都昏昏欲睡。
靳香感到改走這一條陸路，絕對是個錯誤，很可能使自己進退不得。
要是不得不棄車步行，兩三天也未必回得了漢陽城。若是一二八師特務營包抄過來，那就是惡戰。
02
“小夥子，開過這段路沒有？”
司機搖了搖頭：“我們這輛車是駐軍的淘汰品，平常就到城郊四周，拉一拉農產品。”
原來，憲兵隊的人對夥食的要求比較高，七尾宇翷就搞了這台車，經常到鄉下去打一打秋風。
“這能跑長途？”
“隊長說，它應該能跑下來。”
這個七尾宇翷就是一個讀文科的迂夫子，他說能跑就能跑了？靳香看到大卡車爬行得很吃力，心想這真是活見鬼。
“下個據點是哪裏？”
“劉家台，那裏有我們的一個小隊。”
上次，靳香接卡琳娜回漢口，就是在這一帶遭到了漢川武工隊的伏擊。她也知道，漢江流到這裏後有一個彎道，臨江的地名應該是叫五豐洲。
“直接開到五豐洲，我們在那裏應該還有一個路卡。”
司機從身上摸出一張紙，那上麵是他用紅藍筆畫的一幅交通草圖。
“我不知道從劉家台到五豐洲有沒有路。”
“開到哪裏算哪裏，就是步行也慢不了多少。”
靳香決心已定，她不能給自己的對手任何可乘之機。
03
到了黃昏，大卡車才晃晃悠悠地搖到了五豐洲據點。
向哨卡打聽了一下情況，這天的事比預想還要糟糕。首先是沔陽駐軍根本就不同意走陸路去漢陽，認為這樣的想法傻得可笑。結果，七尾宇翷隻好同意改走水路。
出城還沒有走了二十裏，他們便遭到了一二八師特務營的伏擊，現在已經撤回了沔陽城。
靳香這才意識到七尾宇翷並不笨，行事的風格還真有一點大智若愚的味道。
說起來也窩囊，十幾萬大軍占領武漢已經有四年了，現在連水陸交通線上的安全也確保不了。
想了一想，靳香就給肖劍打了一個電話，要他想辦法連夜趕到五豐洲。
安排妥當以後，靳香沒有去管花家姐妹，而是突然惦記上了一路上都沉默無語的慕容槐……
敦煌……樓蘭……一支驍勇的騎兵，一個蒙麵的柔然公主……
在兩千多年的曆史裏，有一群草原人始附於匈奴，後來自稱為鮮卑人。其中，最先崛起的是鮮卑慕容氏，在北方建立了燕國，又在西部經營出了吐穀渾。接著，鮮卑拓跋氏也迅速興起，建立了大一統的北魏政權。
燕台一望客心驚，簫鼓喧喧漢將營。
萬裏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
沙場烽火侵胡月，海畔雲山擁薊城……
這樣的想象使靳香的腦細胞高度地興奮起來，仿佛已經嗅到了大草原上帶著奶酪酸味的沁人肺腑的花香，聽到了衝天而起的戰鼓聲和連綿不絕的號角聲。
04
樹寒偏易古，草衰恒不春。
交河明月夜，陰山苦霧辰。
雁飛南入漢，水流西咽秦……
靳香曾經聽說過，在塞北的大草原上有一座鮮卑山，它與百裏之遙的烏桓山，互為犄角。
還是在靳香剛懂事的時候，喜歡買酒求醉的父親就說出一段遙遠的家族史。靳氏一族就起源於呼倫貝爾大草原，係匈奴和鮮卑人之後。遠祖叫靳準，有兩個美豔無雙的女兒。一個叫靳月光，另一個叫靳月華，同為漢趙昭武帝的皇後。後來，靳月光與禁衛偷情，事情敗露後自殺。靳準感到不安，就與昭武帝之子劉粲聯手，幫助他殺父奪權。不料，劉粲一麵封靳月光為太後，封靳月華為皇後，一麵又與這對姐妹花同床求歡……靳準帶兵闖宮，滅了劉氏皇族，號稱漢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