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菊水樓隻接待將佐級軍官,這裏有七八幢古色古香的小洋樓,彼此呼應。
以前,這裏的主人是幾戶不露山露水的官商。建築風格樸素典雅,一色的青磚甚致有些低調。走進內部就完全不同了,很多貌似不起眼的擺件都有來曆,而且是獨一無二。
上了二樓,牆裙全是一色的紅木。雅間的裝飾更加豪華,一隻明代官窯的青花瓷的大梅瓶齊胸高,插在裏麵的兩枝紅梅開得正盛。
“將軍還是第一次過來吧?我們的幾個日本小姑娘都還沒有起床……”
已經快到中午了,柴山點了幾樣飯菜,又讓發髻高聳和粉麵紅唇的老板娘給他斟酒。
“你就是洋子吧?我聽朋友們說,以前司令部的西裏君經常過來,不醉不歸?”
“將軍是說那個新聞官啊?這家夥真不是個東西,每次過來都特別能折騰,有時還會請支那的草台班過來唱戲。往往是他那裏敲銅鑼聲,我這裏就顧此失彼。”
柴山呷了一口味道很純正的白鶴清酒,又抬起頭看著洋子:“哪裏的草台班?現在還夠找到嗎?”
“不知道……聽人說西裏君喜歡的那一個女戲子叫肖竇娥,擅長演淫婦受刑的苦戲,能把一些個下賤的坊間女子演得入骨三分,維妙維俏。”
“這是什麼地方?能讓外麵的支那人隨便進來?”
洋子把頭勾得更低了:“以前,岡村將軍和今井大佐在這裏的時候,也喊過支那的戲班子,我們也不便掃了將佐們的興致……”
柴山拿起了就放在身旁的電話,要通了好風光舞廳:“栗原在不在?喊她馬上過來聽電話!”
電話那頭,栗原還在繼續恫嚇沈三妹,揚言要把她抓起來,送進憲兵隊。
感到有一些不悅,柴山提高嗓門說到:“敢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現在就去給沈家姑娘道歉。”
等了片刻,柴山才說出了正事:“沈三妹不想來,沒有必要牛不喝水強按頭。你讓馬嘯天把會唱戲的肖竇娥給我找過來。我等你們,一起吃飯!”
這時,洋子猜出了柴山的身份,趕忙給他的酒杯裏續上酒:“將軍,我聽說憲兵隊也抓過這個女戲子,關了十幾天才放出來。後來,這個草台班想出城下鄉,也沒有成行。”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是聽憲兵隊的人說,他們都屬於內控分子。”
柴山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揮手就讓跪著的洋子退出了屋。
02
柴山跟十六薙討論過中國的民間戲劇,在武漢也看過兩三場演出,覺得很有味道。
有一出戲叫雙鈴記,據說是根據發生在清朝末年京城的一件真實案件改編。故事情節很典型,內容也不複雜。
說是有個廚子被王爺帶回東北,他的老婆趙玉閑遊海慧寺,與販賣絨線和女紅用品的賈明私通。廚子回京後,先和幾個朋友喝了一點小酒,才摸回家。趙玉不在,自己的床上已經睡了一個男人……奸情敗露後,趙玉殺夫私葬,不巧卻被一個小偷看見了……
表麵上看,這出戲仍然是勸人向善,而看點卻全在色情上。戲裏的趙玉就是另一個活脫脫的潘金蓮,敢愛敢恨也敢做敢當。
在戲台上,趙玉的扮演者出場亮相就是一長串水袖。既輕盈飄蕩,又扭捏作態。演到偷情處,扮演者也是醉眼惺忪,淫姿浪態足以勾人心魄。到了公堂上,這個小淫婦又大倒了一番苦水,也算是楚楚可憐……最後,赴刑場時,一身罪衣罪裙的扮演者又被五花大綁,背插高高的斬標。在兩個刀斧手的簇擁下,小淫婦又哭哭啼啼,滿眼哀怨,使人生起一片憐香惜玉之心。
據說,演到這時,有的戲班子還會征求看客的意見。若是大家肯加錢,就加演一場活剮趙玉,把血淋淋的場麵直接搬上舞台。久而久之,看客們都知道先把彩頭準備好。等到趙玉騎著木馬上街,低哼高叫地遊四門,便把銅板往舞台上一陣亂拋。
這裸體受活剮當然是魔術,割乳、抽腸和鋼刀斷頭都是依靠抹上豬血的木偶道具。大家都是明白人,能看到一個女戲子被剝得一絲不剩,四肢大張地掛在刑柱上,也不算冤枉。
在行剮前,一般會用漁網罩在受刑人的身上。慢慢地絞緊漁網,女戲子一身的淨肉就會從網孔裏嘟出來,甚至會看到張開的乳孔……這已足以驚世駭俗了,鑼鼓之間全是看客們粗重的呼吸聲
魔術的竅門也在這裏,在兩個刀斧手的插科打諢中,一具木偶便換走了活人……
03
也就半個多小時,栗原北雪和馬嘯天就把肖竇娥抓來了。
這個女戲子也就二十來歲,瓜子臉,丹鳳眼,形體比一般平民女子要豐滿一些。
“將軍,我們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唱戲了。上個月,琴師也死了……”
柴山發現肖竇娥有些緊張,就扭頭對馬嘯天說道:“以前,我看過一出雙鈴記。你帶栗原再去找個琴師來……”
等馬嘯天和栗原北雪都出了門,柴山讓肖竇娥坐到自己的身邊:“琴師沒到前,你先給我說說戲,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