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卷:鳩彥親王 第四章:淪落人(1 / 2)

01

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

聽孟小菲說起傷心的往事,淺羽嘉代也想起了半年前在長崎海軍士兵俱樂部裏的那些日子。

在父母的記憶裏,那裏有孔廟和可以看到拱型石橋的四大唐寺,以及天主教堂和綺麗的自然風光。

這裏是日本三島的西南端,也是伸向支那大陸和南洋的跳板。隋唐時期,這裏常常是千帆競發。到了兩宋和明清時期,中國商船雲集長崎,滯留人口數以萬計。特別是南明政權覆滅以後,很多高僧遺老和豪族子弟都輾轉遷徙於此……走進富冠一方的唐人町,人們見麵聊天和談生意都說漢話。漢風漢俗,自成一體。

黑船事件後,明治天皇領導了改天換地的維新運動,這裏也是領風氣之先,成為了全日本最大的造船中心。

“開拓萬裏之波濤,布國威於四方。”

明治天皇在親筆詔書裏,不僅是寫下了自己遠大的抱負,也明確地表達了大和民族的共同願望。

帝國的海軍起源於長崎海軍傳習所,軍港設在佐世保灣,島鏈如珠,星羅棋布。

02

長崎海軍士兵俱樂部是幢十幾米高的弧形大廈,麵向南方的海。

這裏的地形宛如一個巨大的圓形劇場,廣闊無垠的海麵被圍在了舞台的中央,到處都能聽到永不疲憊的濤聲。

海灣裏仍然是桅杆林立,船舷上漁網翻飛。這些漁民往往是一家人都住在木船上,在風裏浪裏討生活。

在興國強兵之初,政府想出了很多逼良為娼的辦法,向南洋輸送妓女,賺取外彙。有一個說法,帝國海軍的每一顆螺絲釘都凝聚著這批賣春女的血和淚。俱樂部裏有些三十多歲的雜工,其中就有好幾個這樣的南洋姐。偶爾,她們還會說起這段辛酸的往事,傷心不已。

僅僅是南洋的北婆羅洲,就有好幾十家日本人開的娼妓館。在山打根港,這些妓院沒有正式的名字,簡稱為一號館、二號館和九號館,彼此相隔不遠。

北婆羅洲原來是土人居住的地方,後來又湧來了很多華商和洋人。在這些形形色色的嫖客中,華商們出手十分大方,也比較體貼女人。洋人很高傲,玩起來很瘋狂。土人很窮,也很粗暴……

淺羽嘉代有些吃驚,這幾個南洋姐都流露過這樣的意思:帝國打中國人是恩將仇報,完全是欺軟怕硬。

03

“亞米妹,再來一個!亞米妹,再來一個……”

俱樂部的頂樓是個用玻璃牆圍出來的圓形舞廳,通透得就像是一座水晶宮。

淺羽嘉代經常會產生幻覺,仿佛這裏是銀河下麵的水底世界,自己就是一條五顏六色的熱帶魚。

那段時間,俱樂部把午夜後的節目安排都交給了淺羽嘉代。還用霓虹燈做了個巨大的舞女圖,好讓來往的軍艦都能一目了然。

“亞米妹豔舞,步步蓮花。”

這一句不倫不類的廣告語,既賺足了眼球,又招來了人山人海。

在門廳裏就可以租一套海軍的製服,隻要兜裏有足夠的錢,就能極盡想象地玩一把。推開貴賓室的門,甚至還可以穿上威武的將軍服,接受美軍女俘的性侍奉。

都說無風不起浪,好像這裏的幕後老板擁有皇家背景,各個方麵的人物都不敢置喙。

就說那天淺羽嘉代的事吧,幾個三隈號巡洋艦的水兵強行把她抱上圓木桌,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就抵到了她的臉上:“不想死,就自己坐上去,熱一熱身!”

圓桌中央豎著一根七八寸長粗木棒,上麵還盤著一根毛茸茸的皮繩,通體發黑。

“我……我……”

淺羽嘉代完全清楚自己坐上去後的處境,就用目光找到了把身體靠在牆上的當班主管。

“聽我說……聽我說一句……這妞就像斷臂維納斯,不忙糟蹋了……”

這個主管突然想擠進人群,一個手兵抓住他的領口:“要不,你就先上?”

平常能言會道的主管被水手們抓住四肢拋上了木桌,甚至還被一把刀挑斷了褲帶。

“胡鬧!”

這時,俱樂部的老板走了過來,手裏握的十來張當天的貴賓券:“玩就玩開心,也該有一點玩的樣子,下不為例。”

淺羽嘉代心裏很清楚,若不是老板出麵保護,自己和主管都下不了台。

第二天,老板就在舞廳裏豎起了一根兩米多高鋼管,讓淺羽嘉代自由發揮……

04

窗戶外麵已是萬家燈火,光影投映在起伏的海浪裏,星星閃閃,璀璨奪目。

在玻璃舞廳裏,彩燈照著幾百張生動的臉。所有的目光都射到淺羽嘉代的身上,期待著即將到來的豔舞表演。

老板走到鋼管下麵,慢慢環視了一遍舞場,才清了清喉嚨又三擊掌,大聲說道:“高貴的先生們,海軍士兵俱樂部歡迎您們的光臨。今晚,我們的亞米妹將給大家獻上來自百老彙裏的鋼管舞,以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