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回到重慶，餘嘉就驚聞桂林淪陷。
那裏的闞維雍師長、陳濟桓參謀長和呂旃蒙少將先後殉國，韋雲淞司令轉守柳州。
陳濟桓在自己的名片上留言：“職多處負傷，不能衝出敵寇重圍，決定自殺成仁，以免受辱。”
日寇見狀，肅然起敬，將陳濟桓遺體及其假肢葬於猴山坳，並插上木牌：桂林城防司令陳濟桓中將之墓。
次日，張發奎司令坐鎮的柳州又一夜淪陷。從桂林城突圍出來的韋雲淞上將和賀維珍師長隻好收容殘部，改道向西北的三江方向撤退。
敵酋橫山勇向大本營彙報說：“我軍在桂林一役中陣亡一萬三千九百餘人，傷一萬九千一百餘人，失蹤三百餘人，其中九名大佐和三十一名中佐陣亡。此役慘烈的程度真是無可複加，守軍的勇猛匪夷所思。”
重慶的軍委會隻做出了一個決定，將韋雲淞送上軍事法庭。
02
剛剛接任史迪威的魏德邁將軍急衝衝地走入大使館，進了赫爾利的辦公室。
十天前，餘嘉跟著赫爾利去接機，對這個德裔軍官印象頗佳：高高的個頭配上清臒的外表，風度儒雅又具有騎士之風。
“大使，我得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重慶有可能不保！”
赫爾利張大了嘴，卻沒有發出驚鄂的聲音，隻是示意魏德邁先坐下來，慢慢說。
餘嘉不喜歡赫爾利的表演，望著魏德邁笑了笑：“重慶要是不保，我們應該遷到哪裏去呢？爬上世界的屋脊青藏高原？”
魏德邁揮了揮手，對側身坐下的新任大使說道：“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事實，史迪威將軍低估了日本人的勇氣和決心。現在，他們已把中國切成了東西兩半，幾乎完全控製了中國的鐵路運輸線。也就是說，他們完全實現了一號作戰的基本目標，將中南半島與中國戰場聯係了起來。同時，陳納德將軍的空軍基地也損失慘重。沒有補充，半年之內都恢複不了作戰能力。我們的情報小組報告，日寇在漢口集結了兩百多架戰機和大量的滑翔機，正準備對重慶空投作戰。”
“中國人怎麼看？”
“他們要我們自己揩屁股！”
赫爾利拍了一拍桌子：“豈有此理！”
魏德邁卻說：“中國方麵一直要求從印度抽兩個主力師回國作戰，確保桂林不失。蒙巴頓將軍沒有同意，我們也默認了。”
“雲南遠征軍已經攻克了龍陵，也可以回國嘛！”
“這一支部隊血拚了半年，已經完全喪失了戰鬥力。何況要調到廣西前線，至少也得一個月的時間，遠水不解近渴。”
赫爾利有些泄氣：“你是我們這裏的最高軍事指揮官，應該給我拿出一個意見來！”
魏德邁說道：“這不是單純的軍事問題，我們不能再縱容英國人的自私自利。要是中國棄戰，我們也攔不住日本陸軍的瘋狂進攻，一年之內打敗日本就將會變成笑話！”
“這麼嚴重？”
魏德邁從文件包裏抽出一大疊材料，遞給了赫爾利。
03
這裏麵有份計劃，內容是責成重慶政府著手遷都。
“重慶已經無兵可守，日寇大規模空降陪都之後，勢必將引發出一場無法想象的混亂與恐慌。現在，廣西那邊就是這樣！”
魏德邁繼續說道：“早在今年四月，陳納德將軍就要求國防部在中國戰場部署三十架重型轟炸機，有效打擊日寇的重兵集結地、後勤補給中心和交通沿線。這個建議遭到了國防部和史迪威拒絕，並且沒有做任何的解釋。重慶軍委會認為，此舉用心險惡。蔣介石就曾經對外交部長宋子文說過，與其被朋友無恥出賣，還不如被敵人野蠻征服。”
“我怎麼不知道？”
“在萊爾英那裏，就有相關材料的存檔！”
赫爾利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感到自己也受到了無情的捉弄。
“這樣吧，你先回去，我直接向總統請示。不管怎樣，我們都應該避免中國戰敗！”
餘嘉完全能理解赫爾利的尷尬處境：美國不打算付出任何代價，又要把蔣介石綁到自己的戰車上，令其全力作戰。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兩年之前，數萬精銳的遠征軍就這樣兵敗野人山，拋屍於異國它鄉。
中國軍人也是人，誰來平複他們內心深處的傷痛？誰來告慰他們的亡靈？
04
柳州失陷後，日軍又沿黔桂鐵路掉頭北上，連下數城，直逼南丹。
一天，餘嘉去找穆旦，發現中統的鄒春生處長正在與詩人討論廣西的戰事。
鄒春生說道：“全州就算不能守上三個月，也應該挫敵鋒芒。上麵下了撤退令，陳牧農軍長代人受過，死於刑場。桂林不可不守，陳濟桓中將也有決心和信心堅守該城，無奈白崇禧卻把剛剛換裝的兩個美械師抽走，隻存下了一師的新兵和老弱病殘。白崇禧不是不想保住桂林，而是不想就範於軍委會的借刀殺人之計。若是駐印軍或者中央軍還不站出來，廣西必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