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是一個光明的時代,也是一個黑暗的時代,有希望也有絕望。
每件發生的事,有人叫好就有人說壞,就看誰的嗓門大,或者人多勢眾。
艾峰接到了軍調部籌建長春執行分部的通知,幾乎天天都有無法推辭的應酬活動。
這時,北滿的軍事行動還是由鄭洞國將軍具體負責,梁華盛將軍則出任吉林省政府的主席。
在一次盛大的晚會上,剛過不惑之年的梁華盛對高舉酒杯的來賓們說道:“我到這裏隻有一個原則:不做官,隻做事!”
此話一出,立即就贏得了一大片熱烈的掌聲。在歡聲笑語之中,各種各樣的高帽子和恭維的話都送了出來。
有個本地的幹部一直都在使勁地鼓掌,直到大廳裏徹底安靜了,這人才感慨說:“主席說得好啊……真是令人如沐春風……東北同胞被棄於日軍的鐵蹄之下,受了大罪。蘇俄紅軍來了,也是日日擔驚受怕……現在多好,百廢待興,歌舞升平,請客送禮……”
說者熱淚長流,聲音哽咽。聽者感到這話的味道有一些不對勁,都麵麵相覷。
02
長春是滿洲國的政治中心,所有的建築和馬路都以市中心呈輻射狀,既整齊又嚴謹。
聽人說,蘇俄部隊的軍紀相當糟糕。剛過了黃昏,就槍聲四起,三五成群的蘇俄士兵會隨意碰門,想拿什麼就拿什麼。家裏的年青女人都鉸掉了頭發,換上男裝。
街麵上隻能買到由蘇軍掌控的光明日報,上麵的內容既單調又重複,除了宣布占領軍的各項政令,就是對中國政府的冷嘲熱諷。就是在副刊上,也全是些拿腔拿調的官樣文章,誇耀蘇聯紅軍的光輝事跡。
國軍接收長春後,許多豪華的辦公樓和漂亮的洋房都貼上了新一軍和新六軍的封條。中宣部想要接收一家日本人辦的報社,都大費周章。最後還是通過杜聿明打招呼,才從孫立人的手中要了過來。
新一軍辦起了一份華聲報,新六軍也把俄軍的光明日報改成前進報,都極力渲染自己所取得的軍事勝利。戰地報導都配發了清晰的大照片,效果卻是適得其反。有人說,有這樣的狠勁,何至於抗戰八年,一敗再敗。
六月初,新一軍已經開進到了鬆花江的南岸。報上說共匪潰不成軍,已經打算放棄黑龍江的哈爾濱和佳木斯。
03
這是長春最好的季節,萬木蔥籠。
六月七日,剛剛成立的國防部給杜聿明下達了停戰令。
正在乘勝追擊的將軍們十分不滿,大罵偏袒共黨的馬歇爾將軍,還說這是養虎遺患。
基層軍官則不然,紛紛脫離部隊回到了城裏。已經為國家打了好幾年的仗,他們有權受到尊敬和愛戴,享受和平的陽光。
一夜之間,仿佛所有的女人都愛上這一群來自南方的帶兵哥哥。這是東北,滿大街都是身材高挑的大姑娘,火辣辣的目光能撩得人耳根發燙。
東北二人轉又叫小秧歌或者春歌,也在街頭巷尾上活躍了起來。表演者既有秧歌的婀娜身姿,又妙語串珠,就像是邊說邊唱的蓮花落。俚語野調,活色生香。
“西北風,雪冒煙,一夜除夕過新年。桃花雨,柳葉尖,九九是個豔陽天。小開門,溜上街,看見了和尚的腦袋不梳辯。天沒邊,海沒沿,誰家的牛犢不撒歡?”
長春城裏,還有幾萬生活窘困的日僑。男人不出門,婦女就穿著幹幹淨淨的舊衣服,紛紛跑到小餐館的門口去找營生。找個地方,隨便給點錢,就能逍遙一夜……
04
一天,艾峰又接到了文強送來的一封喜柬。
新郎是新六軍的少將參議王繼芳,新娘是三青團裏的女骨幹戚可珍。
原來,這個王繼芳是巴中人,他打小就跟隨林彪爬雪山過草地。從四川到了陝北後,他讀了抗大,人稱紅小鬼。
在四平街戰役中,王繼芳在梨樹鎮看上了房東的女兒。兩人墜入愛河後,在短短的兩周時間裏,他從不慎泄密開始,發展到了大肆出賣中共的機密情報。
在前進報上,還曾刊載了一篇這人的供詞:“本人痛悟過去共軍破壞交通和阻撓政府接收東北的種種行為,危害國家和民族至深至巨……”
四平街戰鬥吃緊之際,王繼芳還替林彪製定了一份撤退的方案。他叛逃之後,便幫助國軍的機械兵團大膽包抄,給東北民主聯軍造成了難以估量的人員損失。
同時,王繼芳還承認,國軍內部也有人長期向林彪提供詳細的軍事情報,令新一軍和七十一軍吃盡了苦頭。
北滿軍統站是由王樹人負責,他把共黨臥底案交給了長春警備司令部督察處裏關夢齡上校。
05
在秘密戰線上,國共兩黨的較量早就開始了。
四六年的二月三日是大年初二,這天的淩晨四點,通化城突然斷電,槍聲大作。
這就是眾所周知的二三暴動,國民黨通化縣黨部書記孫耕堯與日本戰犯原藤田實彥大佐糾集了一萬多日偽的殘餘勢力,向城裏的東北民主聯軍發起了猛烈的武裝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