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幾天，麻哥大搖大擺地走進複興號，找到站在收銀台裏的小鳳娘。
“妹子，我就說嘛，十幾天不來，這裏就大變樣了。”
“不興亂嚷，快到樓上坐。”
麻哥的婆姨死了十幾年了，隻有一個不多言不多語的大閨女，現在給小鳳娘打雜。
肖劍來了後，把帶來辦食堂錢給了小鳳娘，還替她找來一個裝修隊，添置了一批急需的東西。
麻哥不同意小鳳娘去找以前的老員工，隻用了一個主動回來認錯的廚子，其它都是麻哥喊過來的人手。
“妹子，哥這裏有一句話，不知你愛聽不愛聽……”
這時，小鳳娘不斷地給麻哥添酒，已經不好意思再問有關姐姐和丈夫的消息，便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麻哥盡管說……”
“有一些事……該翻篇就得翻篇……就算楊二炮還在，你的姐姐還能饒了他？”
“我的姐姐還在？”
猶豫了半天，麻哥才說道：“你的丈夫是什麼人？你的姐姐又是什麼人？欺人欺心難欺天！”
最近，一個自己開相館的攝影師跳河自殺了，使得沉寂了好幾年的爛泥灣奸屍案又成了街談巷議的熱點，有家小報的記者還把它編成了連載，既逼真又生動。
02
故事的主角是大漢奸王克敏的幹女兒，畢業於燕京大學女子學院，名叫薛雯。
薛雯的父親是個誌大才疏的學者，日據期間被王克敏網羅到自己的門下，視為心腹近臣。
三八年春，王克敏的座駕在街上遭到軍統行動隊的襲擊，同車的日本顧問山本榮治身中數槍斃命，王克敏僥幸地逃過一劫。
誰都沒有想到，給軍統提供準確情報的人很可能就是這個倍受王克敏寵愛的少奶奶。
日本人把她從常德秘密抓到雙遼，還沒有動刑，就已經拿到詳實的口供。
最初，特高科是想說服薛雯，讓她再重回軍統。王克敏一個電話，便把隻求一死的幹女兒送上了刑場。
那是一個繁星璀璨的後半夜，一輛囚車靜悄悄地開到爛泥灣。薛雯戴著手銬，穿著一件高開衩的軟緞暗花藍旗袍。她的身後隻有兩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中國人。一個年青人應該是行刑者，另一個中年人就應該是監刑官了。
初夏的河風還有一些涼，水窪裏新草正茂。
在河水悠悠的岸邊，收屍人已經刨出了一個淺坑，將一把鐵鍬插在了鬆土堆上，攝影師也在旁邊支好了相機，後麵是一架沾滿泥水的舊自行車。
收屍人的收入都是找死者或者是這人的家屬要，薛雯不知道也沒有準備。隨身的東西都被沒收了，有錢也沒數。
日本人不管，攝影師還是楊二炮去找的人。
後來，楊二炮還利用十幾張刑場上的照片，發了一筆橫財。
03
據說，薛雯的膚色很好，身上也沒有一點刑傷。
有人還說，就是到了江邊的殺人場，死者的臉和手腕都幹幹淨淨，就像抹上了滋潤的雪花膏。腳上的高跟鞋全是泥，旗袍的下擺剛剛及膝，沒有濺上一點泥汙。
這時，薛雯的神色仍然很從容，還對玩槍的劊子手笑了一笑：“大哥，你能不能不打我的臉？”
行刑者抬頭望了望星空，又環視了一眼冷清清的刑場，大度地說道：“沒問題……沒問題……你到了那邊，要怪就怪這世道不好。少奶奶也是一個明白人，我們隻是想奉命交差……”
埋頭坐地的收屍人從坑邊站了起來，慢條斯理地說道：“少奶奶就要上路了，還有沒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事需要交待？”
“沒有了，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似懂非懂的收屍人又說：“我倒是有一件事，還想請少奶奶成全。想來也是，這世道謀生艱難求死易。少奶奶能不能把這件旗袍脫下來，留給我們換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