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年秋，軍部將山下奉文調到菲律賓的馬尼拉，負責菲律賓以及南太平洋的防務。
在萊特灣海戰失利後，美軍完全掌握了製空權和製海權，山下奉文的處境就像當年的帕西瓦爾，孤立無援。
他把自己的九個師團收縮在呂宋島上，利用堅固的防禦工事，最大限度地殺傷美軍的有生力量，迫使麥克阿瑟知難而退。
四五年八月十五日的中午，廣播公布了天皇的停戰詔書，山下奉文放下了槍，成了美軍的戰俘。經過馬尼拉軍事法庭判的調查和審判，山下奉文被送上了絞刑台。
臨刑前，有人問山下奉文：“你有何遺言？”
山下奉文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每一個人的本性都取決於自己的母親，我希望祖國重視婦女的教養，重塑未來。”
鬆岡國男收到山下的死訊，周身顫抖。
成王敗寇，誰又來審判美國毀滅廣島和長崎之罪？告慰二十多萬無辜的亡靈！
06
在山下奉文死後的第七天，鬆岡國男終於下定了清除所有馬路大的決心。
有一本馬路大的名冊，序號從沙零一編到了沙二三。最後清除的對象其實隻有三個，它們編號分別是沙一八、沙一九和沙二三。
鬆岡國男的辦公室位於秘密工程的最高層，窗外就是山頂的瞭望哨。這一層也是他和兩個女秘書的生活區，有七間裝修豪華又彼此相聯的石室。
從電梯或者是沿石階下行，二樓是物理室、化學室、醫療室以及資料庫。物理室又叫一號心理實驗室，化學室又叫二號心理實驗室，醫療室也被稱為第三實驗室，它還包括兩間隔離室，以及一間屍解室和三間標本室。這是鬆岡國男的王國，也是他的工作區。
再下一層是憲兵隊的天下，也是整個地下工程的功能區。
到了晚上，餐廳裏總是燈火通明，既是舞廳也是上演各類真人秀的大劇院。
最底層是發電站、冷藏庫和五間男女囚室，隻有一個獨立的升降倉可以從二樓直接落到陰暗而潮濕的溝底……
進出地下工程的通道在三樓，電動門的開關和報警係統的指示燈都在憲兵小隊長的辦公桌上。
07
以前，鬆岡國男沒有親手殺過人。
一般說來，把一個馬路大做成一組標本需要一到兩個月，最後還要寫出一份記錄詳盡的文字材料。
在屍解室裏有張殺人床，可以完全控製著人的整個軀幹和四肢。
來自七三一部隊的醫療組是兩個醫生和一個女護士，都畢業於帝國大學醫學部。
他們先會實施全麻，然後用生理鹽水置換出馬路大的血，最後注入染有色彩的防腐劑。
這樣的死亡應該是沒有痛苦，遺留下來的全身各器官也近乎於完美。截取標本不僅僅是細膩的技術活，也需要審美力……
在大撤退前，憲兵隊和醫療組不僅毀屍滅跡，還把所有的設備和相關的物資都埋進了山裏。半年過去了，到處都是空空如也。人走在甬通裏，就像是古墓幽靈。隻有醫療室裏還一張催眠床，備有好幾種中樞抑製劑和致幻劑，還應該有氰化鉀……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鬆岡國男更願意直接用槍。
這場戰爭已經給五六千萬人送去了死亡，這三個人的存在與否，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08
現在，辻政信也已經與南京政府取得聯係，由潘光旦教授帶隊的接收組不日將至。
潘光旦畢業於美國的達特茅斯學院和哥倫比亞大學研究院，現在是清華大學圖書館長和社會係主任。
鬆岡國男和潘光旦都是亥年出生，隻是要大整整二十四歲。兩個人的研究領域也十分地接近，都是從民族心理、文化現象和社會風俗入手，探討優生與個人的成長。
潘光旦提出了一個新觀念，稱之位育教育，令人耳目一新。
中庸說：“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潘光旦對此給出一個自己的解釋：“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位育者，安所而遂生。”
形似龍，氣如虹，德能容，誌於通。
潘光旦號稱潘仙，這是他刻在自製煙鬥上的十二字銘文。
09
前幾天，鬆岡國男仔細地閱讀了潘光旦譯注的性心理學，感觸很多。
鬆岡國男想象兩人見麵後的情景，相信應該能找到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
比如，潘光旦在年青時就以馮小青為原型，深入地探討了影戀現象，抨擊傳統文化中的性壓抑。又比如，他對中國伶人的血緣調查，也意識到了一種文化傳統的薪火延綿是多麼地不容易……
新鬆恨不高千尺，惡竹應須斬萬竿。
鬆岡國男不知道是不是還應該除掉沙二三，以杜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