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薛蟠身著華服,大步走進了梨香院,回了自己屋。
薛寶釵早就在屋裏相候,見到薛蟠,上前幫他脫下錦袍,笑道:“哥哥回來了,見到皇上了嗎?”
“見到了,一直低著頭跪著,都沒看清那皇帝老兒長什麼模樣。”薛蟠沒好氣道。
“可有封賞?”薛寶釵繼續笑問。
“三品一等侍衛金吾衛,殿前輪值。”薛蟠語氣不屑,“以後兩天一班,我就要上殿做那皇帝老兒的護衛了。”
“既有封賞,哥哥為何心裏不快?”薛寶釵察覺到了薛蟠的心情。
“我是不願跪那皇帝老兒。”薛蟠道,“都是兩個肩膀一個腦袋,論武功我能打他一百個,為什麼非要我跪他?”
“你這一口一個皇帝老兒,看得出你對他沒什麼尊敬。”薛寶釵笑道,“不過你也得收著點性子。自古跪天地君親師,是禮儀的規定,沒什麼可丟人的。你也不是沒跪過咱們爹娘,等過幾年你有了孩子,就輪到他跪你了。”
薛蟠勉強笑了下,沒有說話。
“莫非你等不到有孩子?”薛寶釵開起了玩笑,“難道你想看我跪你?也不是不行,咱們爹爹去後,我就該長兄如父,你若真想看,我就跪給你看嘍。”
“你這樣開玩笑,我的心情也不會好點。”薛蟠道。
“那我就沒辦法了。”薛寶釵繼續笑道,“這下跪嘛也就是一下的事,哥哥心情如此糟糕,必定還有原因,跟我說說如何?”
“我是在想,我現在已經是三品金吾衛,之後若再立下大功,說不定官還越做越大。難道我就要一輩子給那皇帝老兒賣命不成?”
“咱們之前不是說了嗎,哥哥你立下大功後,就主動請辭歸隱山林,把蝌兄弟推薦給皇上就是了。”
“你是真不明白這些孤家寡人的心思?”薛蟠道,“我若真顯露了天下少有的武功,又立下大功,皇帝豈會容我歸隱山林?必然是重重封賞,把我留在身邊,我又能如何,難道抗旨不遵?我就算想跑,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薛家就是他拴住我的繩子。”
“也未必會這樣。”薛寶釵笑道,“就算果真如此,皇上也會對你多加尊重。你也說過,你現在不須刻意去練,武功就可穩步增長。到時候一邊練武,一邊做個皇上的內廷供奉,尊榮有加,不也是一件美事?”
“你覺得是美事,可我隻想自由自在,不受管束。”
“沒人能夠自由自在。”薛寶釵收起了笑容,開始長篇大論:“哥哥你要知道,世上眾生,窮苦的占多數。很多人為吃飽飯苦苦掙紮,很多人為有房住疲於奔命,是他們不努力嗎?不,隻是他們投生的不好。咱們兩個很是幸運,投生到薛家,錦衣玉食,想練武就練武,想寫詩就寫詩,比那些為生計奔波的芸芸眾生已是強上不知多少倍了。我們既享受了薛家的富貴,就要承擔對薛家的責任。隻願享受不願付出,那不就成了這賈府裏的賈寶玉嗎?”
薛蟠聽了,沉默不言。薛寶釵看薛蟠不說話,又開起了玩笑:“哥哥你就是去當個官,又有什麼難的。看看妹妹我,幾個月前還想舍了這身子,進宮送給那皇帝睡呢。”
“你這說的是什麼胡話。”薛蟠勉強笑了一下,“你真是雜七雜八的書看多了。這話若給別人聽見,我看你裝了這麼多年的君子還怎麼再裝下去。”
“在別人麵前需要裝,在哥哥麵前卻是沒有這個必要。”薛寶釵溫聲道,“我還記得咱們小時候是什麼樣子。若哥哥喜歡,在你麵前我是可以一直當你的淘氣的小妹妹的。”
“我當然很喜歡。”薛蟠又勉強笑道,也不再說正事,而是跟薛寶釵聊起了他們小時候的事。
送走薛寶釵後,薛蟠一個人在屋裏坐著,心念繁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