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俊緊緊握住鄒士夔手,啥也沒說。
“你不跟他們一塊兒走嗎?”鄒士夔發現廖雅靜沒有動身的意思。
“我能上哪兒?早就無家可歸,到哪兒都是流浪。”廖雅靜麵容悲切,“你著急趕我幹嘛,讓我在你家待兩天,尋到新的去處,我自然會走。”
晚上,鄒明孚回家,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脫下眼鏡,用手揉眼窩。
丫頭小鳳拿來拖鞋,伺候老爺換上便服,趁機告狀:“少爺今天帶回家不少人。”
“哦。”鄒明孚心不在焉地答道。
小鳳又端上盆水與毛巾,讓老爺洗臉。然後泡好祁門紅茶,奉到老爺手上。
“其中一個同學的手不明不白受傷了,不知乍回事?”
鄒明孚心中咯噔一下,就怕白天發生的虹口東和館電影院放火案牽扯到兒子。作為國民黨市黨部報刊檢查處處長,今天工作特別忙。虹口東和館電影院縱火案引得上海媒體如打了雞血一般,每家都出號外,連篇累牘報道。由於事關中日兩國關係,特別敏感,市黨部要求給社會輿論降溫,免得政府被動。今天,他坐在辦公室裏看了無數張報紙,與圍在身邊的一大群報社總編們鬥智鬥勇,他們求情告饒,千方百計讓他手下留情,別剪新聞。吵到最後,他腦仁嗡嗡作響,想必是血壓高了。
“請他們下來一起便飯。”鄒明孚不動聲色地說。
鄒士夔與廖雅靜走下樓梯。李寶仁自告奮勇說要看住日本女人,沒有一起下來。
鄒士夔給父親請安。廖雅靜倒是沒有南方姑娘的羞澀,一副自來熟的樣子,聲音嗲糯地叫一聲:“鄒家伯伯!”
兒子帶一個姑娘回家,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鄒明孚開明,也不見怪,對姑娘落落大方的舉止頗為欣賞。
“怎麼隻有兩個人?”鄒明孚問。
“還有一個手受傷了,躲在樓上不肯下來。”小鳳搶著回答,趁機下眼藥。
“要你多管閑事!”鄒士夔惡狠狠地瞪著小鳳。小鳳嚇一跳,連忙布好碗筷,回廚房去準備給太太開飯。
“同學不方便下來吃飯。”鄒士夔小聲向父親解釋,又向廖雅靜使眼色,“你幫忙揀一些飯菜,送到樓上去。”
廖雅靜點頭,揀一盤各色小菜,盛一碗飯,放在托盤裏,端上樓。
“你同學手受傷?”
鄒士夔默認,眼睛躲閃,不敢直視父親。
鄒明孚又問:“是放火燒傷的嗎?”
鄒士夔顯出不耐煩的神情,臉別開不理父親。
兒子生性叛逆,對父親一直羈傲不遜,可是鄒明孚想把事情搞清楚,於是板起臉嚴肅地問:“虹口東和館電影院的放火案子是你們做的?”
一股倔強之勁陡然升起,鄒士夔甕聲甕氣地回答:“是又如何?”
“這麼大的事你也敢做?”鄒明孚啪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厲聲斥責,“你這個頑劣之徒,平時就缺管教,我今天好好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