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未繞完,但見他那閑淡的笑意便沒了,神態越發凝重,眼露不可置信之色。
終於,他停下了腳。
“你小子又故弄玄虛不是?”莫道罵道。
然那高洪斌故作未聞,目光始終沒從石缸之上微移,喃喃自語道:“這沒道理……”說著伸出一隻巨掌,按在石缸口沿上。
當下,他麵色遽變,猶如豬肝,手掌連續換了好幾個地方,聚精會神,好似號脈一般。
“這半年以來,俱是小師弟一人在用?無何差漏?”他此時臉色已不是用震驚二字便可形容得完,那是如見了鬼一般,連問著莫道的聲音都仿佛在顫抖。
莫道說:“你這奸商又在打著什麼鬼主意?莫想要賴賬才好。會有什麼差漏?不是那小子在用,難不成我與哪個姐兒在這破石缸裏頭鴛鴦戲水了……”
他口中雖在調侃取笑,但麵色亦作略變,忖道:“這老小子平日雖然少有正經,但一身莫測的本領,凡事滴水不漏,少有使之動容之事,難道真有什麼變數?”邊想著,邊舉步靠了過去。
川寒瞧得那二人形態有異,當下亦是起了好奇之心,邁著步子走了過來。就站到那身材魁梧的高洪斌左肋下邊,獨目轉個不休,卻是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高洪斌側目看著他,緊皺眉頭道:“不可能,絕無此等怪事……”
莫道呼喝道:“你這老小子嘮嘮叨叨個啥?”
高洪斌再無適才言笑間那般輕鬆神態,當真如一名睿智的老者,正色道:“師伯以內功勘探一番,自然明了。”
莫道聞言,半信半疑,卻也抖了抖長袖,以掌輕按在石缸之上。未幾,他忽地驚呼起來,道:“難不成被哪個賊子來了個偷梁換柱?”他神色張惶地說著,不住四周圍細細察看個不止,須臾間又搖頭否定自己所猜測——
以他的武藝修為,便是江湖上盜名最甚的“千手魔”也不可能在眼皮底下,將這龐然大物換走。
那究竟是為何因,何以這般異樣?
但聞高洪斌也道:“絕不可能!相傳,此鼎乃火木神君畢方所造,然當中苦澀難懂的玄書卻為黃帝姬軒轅親手所題,為記敘泰山聚集鬼神一事。
書體的實臨、意臨、筆鋒、筆勢、神意,俱無一不是大圓滿,妙跡永絕,便是東晉書聖再世,也未必有此神能,豈是凡手可以臨摹?我方才已然細檢過了,這鼎定是‘畢方神鼎’不假。”
莫道越發不解:“畢方神鼎”,唐末時出土於東嶽泰山之巔,當有鎮抑陰煞之靈效。具斂東方初陽烈焰之神能,日繼一日,正如薪火添木,陽氣源源不斷,萬載不以枯竭,故以火木神君“畢方”為名。
可,他方才以內氣融入相試,卻毫無一絲靈動,儼然死物一具。
“數十年前,色老鬼著了‘逆乾門’門下好手‘卜郎中’那廝的道兒,不慎被拍了七掌‘大羅索魂手’,身受陰邪侵體,危在旦夕,當時便連氣血皆被凍結成冰,本心全失,極其凶戾。隨後老頭子將他置入此鼎當中,九九八十一日乃出,陽氣大盛,陰邪盡除,內功更是大有進長。我隨之去察這鼎,卻照舊如初,未動那陽火一分一厘,可見神奇!
我堅信這神物絕無枯竭之理,是以這些時日才不去查究,未想竟已變得這般,隻如頑石一尊了……當是怪事。”莫道喃喃自語。
高洪斌亦是苦臉沉思,顯然二人俱是疑惑之極,當是搜腸刮肚,百思不得其解。隨即,二人竟不約而同般將目光齊齊移到川寒身上,定定看了許久。
川寒適才聽著這二人如講天書一般,端的不知其所雲來,好生混淆。這會又見二人目光詭異,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瞧,心中甚感不悅,禁不住叫了起來:“不就是個破缸嗎,至於這般裝神弄鬼麼?說什麼六千兩,便是六文錢,我還拿來買串冰糖葫蘆解解饞,也不舍得去換這破缸。”
然而那二人還是那般模樣,略微不變,瞧得川寒心底直發毛,怯意徒生,壓低了聲音才又試探般問道:“你,你該不會是懷疑我平日將它踹壞了吧?鬼知道它這般不經用,我身上六文錢也沒得,可賠不起……”
這般時光相處,他豈有不知莫道乃“鐵公雞”一名之理,極有可能會藉此向他索賠,是以他才驚慌失措起來。
然而莫道今日卻是反常至極,隻將他一把拉攏到身旁,目露關切地問道:“寒兒,你可覺得哪裏不適?”
川寒口中怯怯:“沒有啊,沒什麼大礙……”可心中卻暗忖:沒有才是見了鬼,以往動不動就往死裏整,這下我闖了大禍,你卻一不打二不罵的,才當真叫我渾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