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盡歡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訂婚夜不管不顧跑掉。
“大家請看,我身後就是著名的翡翠山莊。秦縱遙先生和何盡歡小姐今晚在此舉辦訂婚儀式,名流雲集,堪稱潭城年度最令人矚目的盛況。據悉,目前禁止媒體入內,儀式後秦先生將攜未婚妻接受采訪。另,秦氏集團作為食品飲料界龍頭老大,一舉一動都帶來不可估量的影響,有消息宣稱,秦氏內部近期疑有變動,不日公諸於眾,對此,眾人猜測紛紜,不少股民”
候機大廳燈火通明,鋥亮地板倒映出大片白光,室外洇黑如墨,室內明似白晝。
部分候機乘客被直播吸引,紛紛投去眼神。
畫麵中的翡翠山莊燈火輝煌,綿延數裏。
一張小臉縮在黑灰色休閑外衫的帽子裏,蜷在角落的何盡歡無力抬起頭,手腳如置冰窖般寒涼。
盛況正在進行,女主角偷偷潛到機場,準備飛西雅圖,媒體若知道,隻怕要拚了命飛車過來圍追堵截。
此刻不穿幫,一會兒根本瞞不住,明天記者會怎麼發揮——報道秦氏有史以來的最大醜聞,批判她這個給秦氏一記狠狠羞辱的拜金女?又或者縱遙不會讓報道出現,他素低調,厭惡成為話題,迄今為止屈指可數的高調都與自己有關。即使媒體方麵能想辦法,本就在震怒中的秦伯父呢,會不會真和縱遙斷絕父子關係?
噢,縱遙
想到秦縱遙,兩行淚水倏地從眼眶飛快滑落。
心好痛,痛得來不及擦掉紛紛墜落的眼淚,隻能彎腰,雙手死死按住胸口位置。
“何文先生根本沒有死,正躺在西雅圖一間療養院。”
“車禍不是意外,僅有的人證入獄三個月暴斃。原因?嗬,你見識過縱遙的手段呢。”
“何文先生蘇醒機會渺茫,他為什麼出手搭救,為什麼花大把錢養個植物人,又為什麼不說出來?”
“他是堂堂秦氏掌權人,你呢,恕我直言,雲泥之別,為什麼偏偏選你?”
和緩男音在耳旁不斷盤旋,每一句如銳利刀鋒,全部紮進心頭。
捂住從喉嚨溢出的嗚咽,和秦縱遙結訂婚約是多年夢想,但,何文是她以為大概三年多前車禍身亡的父親。
是否夢想總飄渺,一旦它將實現,現實便會使出藏匿的殺手鐧,使之終成鏡花水月?
何盡歡不知道。
她現在唯一知道的是必須第一時間去西雅圖,見爸爸!
悅耳女音提示前往西雅圖的乘客準備登機,何盡歡拽起隨身攜帶的灰黑環保袋衝在最前麵,害怕自己後悔。
她動作敏捷而慌亂,像一頭飲彈的小鹿,又滿麵淚痕,引得地勤空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環保袋被放到行李架,裏麵是今晚本該披在身上的婚紗,一角柔軟的珍珠白露出來,經艙內燈光一打,渲染出悠悠脈脈的黃,溫情得令人動容的色澤。提醒關閉通訊功能的廣播第二遍響起,怔怔望向窗外的她掏出手機,迅速按下五個字發送:
縱遙,對不起。
平緩滑行由慢至快,飛機仰衝直上,何盡歡從窗口俯瞰——
如河似海的燈火璀璨,隔著越來越遠的距離仿佛都能感受到晚風在城市間穿梭,餘熱沾衣,又是一年明豔仲夏。
隻可惜,今夕不似往年。
如果可以,真希望回到十五歲,和秦縱遙初相見的仲夏。
心房絞痛的她緩緩墜入淺夢,夢裏荷花已亭亭,夢外,一場驚濤巨浪正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