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伸手握住她的手,輕拍她的背脊,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傅渺睜開眼,與她對視。
她哽咽著說:"我們不能沒有他。"
葉秋點頭,"我知道。"
她說:"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命去換?為什麼他不跟我們商量!"
葉秋把她攬進懷裏,"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自己的選擇,他認為這樣是最好的選擇,所以走了這條路。你作為他的家人,應該能夠理解他。"
"我不能理解。"
"你和夫人都是嬌生慣養的人,如果當時他不那樣做的話,你們的生活會跟現在很不一樣。再加上他四肢殘廢,沒有勞動能力,還要拖累你們一輩子,那樣的人生,他無法想象。他說,這樣活著,倒不如死了好,但隻是那樣死了,又顯得不值得,輕如鴻毛。"
傅渺閉著眼,心裏難受的不行,哭的不能自己,雙腿發軟,整個人往下滑,她搖頭,說:"不,不要,我不要他死!他為什麼要選擇死!用他的死。換我們的榮華富貴,根本就不值得!誰說我跟我媽就不能吃苦?!我再壞,我再沒有心,我也知道金錢和生命那個更重要!他是我親大哥,身上流著一樣的血,不管他變成什麼樣,我都希望他好好的。"
"什麼拖累不拖累的,錢我也會賺,我也能養家!你把大哥還給我!把他還給我!"她用力的撕扯葉秋的衣服,不停的拉扯。
其他人瞧見,想要過來把人拉開,被葉秋阻住。揮手示意他們走開,由著她發泄。
至親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確實不太能讓人接受。
哭了許久,她慢慢沒了力氣,不再撕扯,就低著頭,輕聲啜泣著。
"為什麼他要這樣做,媽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瘋。他就沒有想過,他這麼走了,我們能不能承受得了。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麼!都是因為林宛白,要不是因為這個女人,還有那個殺千刀的傅踽行,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他的大好人生,全部都毀掉了!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他!他是個好人,對誰都是溫文爾雅,禮貌謙遜,為什麼好人得不到好報?!為什麼!"
她喃喃自語著,眼淚慢慢止住,心裏生出濃濃的恨意。
"該死的是他們,是傅踽行,是林宛白!為什麼死的不是他們!為什麼!"
葉秋伸手搭住她的肩膀,說:"傅先生說過,他走了以後,等傅踽行的罪名定下,你就回澳城。澳城那邊袁家的產業由你和夫人繼承,往後夫人就要靠你照顧了,不要再任性妄為,做事要瞻前顧後,不要太過極端,也不要像以前一樣,用那些損人不利己的方式。吃了教訓,就要長一智,不要一直原地踏步,沒有一點長進。"
"他最擔心的就是你,你是受過良好教育,是有能力獨當一麵的人,你要對得起你自己那麼多年學習的東西。不要讓自己的人生糟糕下去,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人要朝前看,才能進步。傅渺,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你要對自己負責,也要對這個家負責。以後再也沒有人給你收拾爛攤子,你要靠自己了。"
"這些話,都是傅先生讓我跟你說的。不要再恨人,也不用再去報複誰。這些都不需要你去做,我們老板承諾過傅先生,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傅先生憎惡的人,最後都會得到應該有的報應,傅先生要珍惜和保護的人,我們也一定會盡心盡力的保護。這是他們之間的承諾。"
傅渺抿著唇,眼眶紅紅的,抬手擦了下眼淚,深吸一口氣,鼻子又忍不住的酸了起來,她想說點什麼。可喉嚨口像是被棉花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了張嘴,又閉上,好一會之後,她才稍稍穩定好了情緒,把眼淚擦掉,說:"帶我去見他吧。"
"做好準備了?"
傅渺點點頭,看了她一眼,"準備好了。"
隨後,她跟著葉秋到了地下室,在最裏麵的那個房間,裏麵的溫度很低,房間挺大,中間一張冰床,傅延川衣著整齊,就躺在上麵。
葉秋讓他們人都先回避,留了空間出來。
傅渺站在門口,看在床上的人,有些不敢靠近。她到現在也沒有辦法相信,無法相信,都那麼慘了,老天爺竟然還是沒有放過他,把他的命拿走了。
要說十惡不赦,該是的人該是她吧。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她呢?她做了那麼多錯事兒,她才該死啊。
傅渺一步一停,花了足足十分鍾,才走到病床邊上,看到傅延川閉眼''安睡''的模樣。鑽心的疼襲上來,讓她有些喘不上氣。
麵對死亡,永遠都沒有辦法做好準備。
她幾乎是一瞬腿軟,若不是葉秋站在旁邊,她已經直接摔在地上了。
葉秋扶住她,她雙手撐住床,看著傅延川的臉,眼淚奪眶而出,好久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哥。"
一字過後,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悲痛襲來,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隻有哭,痛哭。
比剛才還要悲痛。
竟然一切都是真的,她大哥真的沒了,真的永遠的離開她了。
她緊緊抓住傅延川的衣袖,拚命的搖頭,反複的搖頭,如何都沒有辦法控製住情緒。
葉秋不免被她感染,眼眶也不由的紅了起來,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悲傷到了一個程度以後,人就會自動的冷靜下來,傅渺沒有再哭,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她站穩了腳步,伸手在傅延川的臉上碰了一下,啞著嗓子說:"你就沒想過我們能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在你眼裏,我和媽媽隻喜歡物質生活,是麼?你為什麼要做這種選擇!為什麼啊!"
"你要我怎麼跟媽交代,她怎麼能承受得了失去你的痛苦!"她捂住了眼睛,不想再哭,想讓自己冷靜一些,不想讓傅延川再擔心。
可她控製不了,手不停的顫抖,情緒一直穩定不下來。
葉秋讓人拿了椅子進來,傅渺便在這裏待了足足三天,葉秋一直在旁邊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