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以後,成衝那孤獨而又隱隱帶有一些落魄的身影,出現在了位於東南沿海的這座經濟十分發達的S城,出現在了這座燈紅酒綠異常繁華的現代化大都市裏。不過,當了好幾年的兵,過了好幾年幾乎與世隔絕的軍營生活,並且早就已經與社會脫節了的他,此刻與這座繁華的國際大都市之間,明顯顯得有些落伍,明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這時候的他,在著裝和行為舉止上,與退伍那會兒相差並不遠,身上依舊穿著一套洗得泛黃的沒有佩戴肩章的土氣軍裝,頭上的發型依舊是部隊裏嚴格規定的短寸頭,頭發短得幾乎毫無出頭之日。
且不說與他的同齡人那樣,放肆大膽,穿一些標新立異盡可能張揚自己個性的奇裝異服了,更不會像同齡人那樣,趕潮流超時髦,絞盡腦汁理出千奇百怪的發型了。
有時候,就連自己身上隨便穿一件稍微有些像模像樣的便裝,他渾身都會感到異常的別扭,異常的不自在,仿佛渾身爬滿了螞蟻一般。而自己頭上的頭發隻要稍稍長長那麼一點點,他也無法忍受,無法容忍。
不但如此,就連偶爾見到那些穿著花裏胡哨,說話娘裏娘氣的男青年,或者是間到那些打扮誇張妖媚豔麗的女青年時,心裏就會驟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憤怒,甚至還有一種要上前好好教訓一番的衝動。
並且,他的腰杆子仿佛早就忘記了怎麼打彎兒似的,時常挺得筆直,全身緊繃,就連走路也板板整整,就差按照部隊裏隊列行進要求,前後一舉一動好像肘關節根本就不會彎曲似的的擺臂了!
同時,目光如注,神情嚴肅盛氣淩人,全身神經高度敏感,而且高度警惕,隨時都在高度注意著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甚至隨時都準備進行戰術規避,並且隨時都準備以最快的速度,以最簡單粗暴地動作,做出及時的反擊一般。
在他的眼裏,身邊出現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成為他的假想敵!
總之,這個時候的他,出現在這個經濟高度發達國際性繁華大都市裏,簡直就似一朵豔麗而與眾不同的奇葩般的存在。
說好聽點,這叫做退伍不褪色,這叫做簡單,這叫做樸素,這叫做繼續保持著軍人的優良作風。而說難聽一點,這就叫做土氣,這就叫做土鱉,這就叫做傻大粗形象的最佳代言人。
可是,要命的是,他自己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甚至,他還覺得別人為什麼不能簡單樸素如他呢?為什麼一定要那麼花裏胡哨,那麼的顯擺誇張,那麼的虛假,那麼的沒有正行呢?
說到底,也就是這幫人欠收拾,欠教育,欠修理,如果將他(她)們這些人,一個個全部拉進原始叢林中去好好地待上幾天,或者全部拉到殘酷的訓練場上,苦苦地熬上幾天,那麼,他(她)們大概就會明白生活的“真諦”了!
不過生氣歸生氣,有意見歸有意見,早就已經明白了生活的“真諦”的他,還不至於一碰見看不慣的事物,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腳,對對方大打出手,以身作則地去教育別人怎麼做人。
多數時候,自製力極強的他,隻是將這種意見以及看不慣,悶在自己的心裏,而不會輕易地發泄出去,更不會輕易地拿別人撒氣。
更何況,他來這座城市,可沒有肩負著什麼特殊使命,專門為了監督和檢察民眾的生活習慣,或者專門為了清理城市中的某些藏汙納垢的去處。而是僅僅為了給自己找一份合適的工作,為自己在離開部隊之後,找到一個謀生的出路而已。
這時候的他,雖然退伍回家有好幾個月了,但是來這座城市找工作,卻隻是最近這半個來月的事情,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一直待在家裏沒有出門。
在這幾個月裏,盡管他早就已經脫下軍裝,離開部隊了,但是,他跟絕大多數的退伍老兵一樣,總是對眼前的這一切突然變故,對身邊的環境以及生活的突然改變,依舊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在這段時間之內,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退出現役這件事情是真實存在的,是客觀上已經發生了的。
有時候,他甚至自欺欺人地覺得,這根本就是一個不真實的夢,根本就不值得去相信。
而有時候,即便他相信這件事情是真實存在的,是客觀上已經發生了的,但是他又隱約覺得,自己跟部隊之間,似乎還有著某種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必然聯係一般。總之,絕不會就此輕易地一刀兩斷,徹底地讓自己與部隊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