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下手鏈,遞到晊晙麵前。
晊晙愣了愣。
“它曾在我極度痛苦的時候替我驅除鬼怪,就算一定有妖怪要靠近我,也隻能停在它上麵,不能傷我分毫。我想它在你這裏會起到更大的用處。”逸子說,“我知道你們很努力了,我希望你們能平安回來。”
“不,這是防身的用品。殿下身居高位,多少人虎視眈眈,我不能……”
逸子解開手鏈上的結,拿出一顆來,把剩下的放到他桌麵上了。
晊晙看著殿下在桌麵上放開手,朱紅色的珠子從他手指一顆顆落在桌麵上,發出輕微而低沉的碰撞聲。
“我並沒有都給你,你盡可以放心。”殿下的手有些顫抖,珠子借著這一點顫動在桌麵滾動。
“雖然它用一顆少一顆,但是它用還是不用,由不得人決定的,它會一昧地保護你。”殿下叮囑道。
“殿下,”晊晙放下手裏的活,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下頭,“倘若我能平安回來,定為殿下所牛馬,回報殿下大恩大德!”
逸子搖了搖頭:“起來吧,把這句話收回去,你是摩克學院的人,怎麼為我一個魔界的殿下效命。我知道你是關心則亂,但我不是。你把妖孽應該殺得、能殺的都殺了,平平安安回來就可以。它們也讓我不得安寧。”
昳旿皺眉,深深看了殿下一眼。
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送起來還是那麼闊綽?
殿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撇下手鏈,毅然轉身走了出去。
昳旿無意間看到殿下,那一刻無法掩飾的狼狽和悲傷。
“拿著吧。”昳旿對晊晙說道,“不要拒絕殿下的好意。往後端端正正做人就好。”
說完,便隨殿下出去了。
因為那一眼,昳旿似乎看到了一個秋天——盛極而衰的秋天。
他不願殿下有這麼一刻。
如果有,也一定要在自己的看護下,消滅冬天。
江南,河上。
唐洢坐在船裏,不搖船槳了,任船隨著水四處漂流。
石沫前輩打著一把白玉般細膩精巧的折扇,扇子上用墨畫了一座陡峭的山,山頭斜斜向崖邊簇擁著桃花。
前輩的那雙眼,微微笑著,目光迷離,放滿了似醉非醉的朦朧,引得她挪不開眼睛。
百年修得同船渡嗬。
前輩含笑道,眼裏暗藏一片堪比天上瓊樓冷的冰涼。
嗯。唐洢笑著應了一聲。
前輩仰頭睡在船頭,慢慢酌酒,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似乎月光化作的仙人。
自胭紅樓出來,前輩就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還是那麼愛遊山水,還是這麼親近隨和,但多了幾分難以控製的失望——在他的笑裏,在他細長多情的眼梢上,在他一杯接著一杯的酒裏。
“‘情’字短短十一筆,怎麼會有人不會寫?”前輩眼裏有淚光,他的笑好像就融化在裏麵,像酒一樣耐人尋味。
愛情,友情,親情......
“他不會寫。”前輩自問自答,聲音轉而苦澀,“他永遠都不會寫!”
汛兒死了他也不心疼,自己陪伴他何止上千年,也沒有交情。
前輩抬袖蓋住臉,擋住亮眼的月光,睡下了。
唐洢不知道前輩說的那人是誰,隻知道在前輩心裏,那是一個極為重要的人,也是一個辜負了深情的人。
唐洢斂袖坐在兩邊船槳之間,心裏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