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曲!你去哪裏?”昳旿見他行色匆匆的,喊住了他。
“啊,殿下吩咐我去探探路。”
莫非殿下就此答應了?昳旿按照子弟兵府的規矩,在後院依罰倒立,聽了有些喜出望外。要是打一架就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的話,那不妨就打一架吧。
逸子睡意深濃地靠在茶案上,身上還貼著新的膏藥,房裏彌漫著苦澀的草藥味。他想就此補上一覺,半睡半醒間好像回到了以往的時光,自己在魔都跟父皇議事,窗外盛放著鮮紅熱鬧的彼岸花。
父皇說:在絕對實力的碾壓之下,任何技巧都是妄談。
想到這裏,門外卷入一陣微涼的秋風,從他臉上掠過時惹起一陣寒栗。他也就此醒了,隱隱有些擔心白曲的情況。
外麵秋風肅殺,卷著幾片殘葉就掃過昏暗的庭院,和著兵器交接的聲音。逸子心生淒涼,推窗去透透氣,遙遙望見江南不凋零的青山,依舊奔跑不息的河流,一副“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的模樣。
街上的人大抵也覺得冷了,看著河水也走遠一點,好像河裏屯著許多瘮骨的寒意。
如果是魔都的話,眼前的景色怕是一片熱鬧的鮮紅,是彼岸花開的景色。隻怕會更加寂寥罷了。
逸子低頭望向院子牆根下,昳旿還在那裏罰倒立。
子弟兵府的規矩自然是昳旿知道的比他多,但也沒見過昳旿約束他,也沒見過昳旿在自己麵前約束自己。該怎麼來還是怎麼來,做完了再事後罰。
大抵是昳旿覺得懲罰的代價太輕了。
“他這樣要倒立多久?”逸子扭頭問一邊的女侍從。
“回殿下,按照將軍自己定下的規則,是要罰到今晚三更的。過一炷香的時間,將軍就能下來去跪祠堂了。”
逸子眉頭一皺,看了看還早的天色:“那我不介意了,他能減輕嗎?”
侍從一笑:“殿下這會兒知道心軟了,可惜將軍是一定要罰到了那時才可以的。他不會給子弟兵們開這個不好的先例的。”
“那他怎麼不告訴我這條規矩?”逸子問道,伸手向她要江南家規,“你這邊規矩還不少啊。你們將軍大抵從來沒被罰過,眼看我來了他接二連三地挨罰,你們不打算給我也看看家規?再這麼下去將軍不是跪折了腿就是抄斷了手,早晚要栽在我這裏。”
“將軍說,殿下不受家規束縛。隻要不走出這座府邸,殿下在這裏橫著走都沒關係。”
逸子聽了,頗有些不平:“拿我當什麼人了?我到哪家都會守規矩,將軍也不能在我這裏開這個先例。”逸子一邊說著,一邊催促她去拿家規。
侍從無奈,給他帶來了家規。出乎她意料的是,殿下果真拿著一頁頁翻起來了,有幾分上級視察的模樣,反倒看得她有些緊張。
看了十幾分鍾,殿下忽然一笑,拿著就下樓找將軍去了。
過不了多久,殿下坐在將軍對麵的石凳上,遠遠把書拿倒了給他看:
“將軍,我背給你聽哈。”逸子笑道,“除籍篇。第一,不可違背軍令狀。第二,不可販毒嫖娼。第三,不可欺上瞞下。第四,不可強取豪奪.......”
嗬,什麼?
昳旿憋著一口氣撐在地上,心情複雜不可言。
這人還能過目不忘的嗎?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給他背這種東西?
昳旿看著他慢慢地,慢慢地,背到第一百二十五條,這時天色已經差不多到了晚上了,有人來了,湊到殿下耳邊說了句什麼。殿下琅琅的背書聲就消失了。
那人走了之後,殿下大概也把看到的背完了,就著燈火翻看剩下的家規。就昳旿的角度看來,殿下的五官都隱藏在陰影裏,越發不可觀察。石燈的火懸在殿下背後,像照著一個正在休憩的旅客。
他的奔波勞碌,在這裏暫時得到治愈。但那些故事留下的深刻的痕跡,不是休憩就可以抹平的。
黑夜降臨了,草叢裏殘落地響著蟲子的鳴叫,還有落葉在地上奔跑的聲音,“刷剌剌,刷剌剌”,倒襯托得附近寂寥無比。風裏有點涼,夾雜著介於橘子香的水汽一般潮濕的氣息,像黏在心頭上揮之不去的霧。
香頭頂上是星星一樣的紅光,像憑空懸在石桌上似的。
飛雲抱著兩人的晚飯走來了。
“殿下吃吧,都熱乎著。”飛雲打了聲招呼,“哥哥等會兒下來了,也來吃。”
昳旿倒想跟兩人扯扯淡,隻是胸中老覺得中氣不足,隻想罰完,不敢說話。
“你們這裏見著自家人,不打招呼還要罰的。”逸子指著那塊白紙黑字,調笑道。
“習慣了,不覺得嚴格了。”飛雲湊過去看了一眼那本密密麻麻的家規,忙忙擺手,“看得眼瞎,殿下自個兒快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