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櫞亭,今日也同往常一樣聚集了遊樂逗趣的王孫貴族。太平盛世,家境殷實的人數漸多,遛鳥閑散的王孫自然也有很多。每日吃了午飯,這枸櫞亭裏,總是看得到還無官職的少爺們,聚在一起玩鬧。少爺們玩鬧當然要有個主題,附庸風雅。今日品茗,明日賞菊,後日拚酒,一日有一日的熱鬧。這蘭陵城,雖然王孫眾多,同京城到底還有些差別。比較明顯的便是這枸櫞亭並不禁止平民百姓的出入。因而,這城內的人,每日也有一項消遣便是圍觀這些王孫的活動。出了這蘭陵城,能夠近距離圍觀的機會可不多,且平民百姓,每日為生存奔波,哪裏有心思用在玩樂上。看了少爺們在遊戲上絞盡腦汁,花費心思,本身也算是一種樂趣了。
冬日的嚴寒已經過去,百花盛開,沒有了初春的寒冷,溫暖的陽光照射著大地,正是好時光。萬裏無雲,微風輕輕吹過水麵,可說是一幅很美麗的畫了。馮陳楚衛,蔣沈韓楊,八家的少爺憑欄遠望,看著枸櫞亭的影子倒映在水麵上,影子隨著水麵的波動,變長變短。幾艘小船靠在亭邊,遊人同他們隔著一彎湖水,那熱熱鬧鬧的聲音,傳了過來。這群少爺們,搖晃著紙扇,安靜的聽著那喧鬧聲,今天,他們的身邊沒有美女相伴。
馮家大少站直身子,靠在柱子上,看著其餘的幾個人,這枸櫞亭位於江中,說是一個亭子,倒不如說是一個小島。亭子周圍很有一片土地,長了幾朵野花,鋪滿了一片野草。他們幾家世代都住在這蘭陵城裏,是世交。馮陳楚衛,蔣沈韓楊,八家又以楊家為首。楊家大少比其他幾家少爺癡長幾歲,幾個人拜了把子,也乖乖的叫楊大少一聲大哥。
此時,他們的大哥,坐在軟椅上,腦袋後仰著,閉目養神。中間的茶幾邊,楚衛蔣沈四個,圍成一個圈,鬥著蛐蛐。剩下的幾個人,手裏提著酒壺,小聊幾句,借酒賦詩,怡然自得。馮家大少隨手拿起旁邊茶幾上的香茶,低頭在手裏擺弄著,看著茶葉在水中浮沉出一幅又一幅畫。馮家大少不說話,楊家大少也不說話,其餘的幾個人,玩夠了蛐蛐,喝夠了酒,開始圍著兩個人轉起圈來。
衛傾顏最近得了一個鼻煙壺,很是喜歡,又花大價錢弄來一批好煙草,此時從隨身的香囊裏,兩個拇指夾了一小撮,放進嘴裏細細的嚼著,楚友方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楊家大少,楊刃霆睜開了眼睛,視線穿過湖水,穿過人群,落在遠遠的一片紅磚綠瓦上。
那紅磚綠瓦是侯爺的府邸。蘭陵侯,複姓拓跋,祖上有鮮卑的血統。在太祖統一江山,建立新王朝之後,這前朝侯爺的位置就頗為尷尬了。好在先帝寬厚,體恤前朝舊臣,仍舊允許這拓跋侯爺居住在此,隻是剝奪了侯爺稱號,薪俸自然也降為一品文臣的等級。
一朝天子一朝臣,蘭陵城的八大家族,同拓跋侯爺自然也是劃清了界限。雖然說蘭陵城天高皇帝遠,不過這是優點,也是弊端。臥榻之側怎容他人酣睡?想必這蘭陵城裏早就有了聖上的眼線,死死的盯著這幾家子的活動。
蘭陵侯府,現在已經改名拓跋府,遠遠的離開了八大家族的封地,占據了奶奶山的一個山頭。奶奶山是當地的一座小山,現在也是拓跋家的封地。楊刃霆就那麼看著那府邸,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楊刃霆看著拓跋府,馮宥才看著楊刃霆。
馮宥才同這幾個大少爺不一樣,他雖然是大少爺,卻不是嫡子。母親不過是一個家生子,是祖母賞給父親,教導人事的。家生子懷了主子的孩子,在這些大家族也並不少見。若是生了一個女孩子,也就罷了,偏偏又是個男孩子。母憑子貴,雖然母親提了姨娘身份,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姨娘而已。若是嫡子出生,馮宥才也就沒有什麼用了。誰知道,千挑萬選,選出來的正妻,成親十多年,也沒有音信。馮宥才被放在正夫人名下教養,庶子也和嫡子差不多了。但也隻是差不多而已。蘭陵城裏,誰都知道馮家沒有嫡子,隻有一個庶子。
不過馮家這庶子,的確不凡。隻是相貌,就比其父要強上百倍。這是馮家人才知道的事情。前朝,漢人同外族人混居,許多家族都有外族人血脈,隻是少有子弟體現出來。這馮宥才便是這樣一個少見的例子。同其父不同,馮宥才身材高大,寬額高鼻,眼窩深陷,頭發是淺棕色,眼睛也如頭發一樣,並不是純真的黑色。因為這相貌,馮家太夫人,對馮宥才又多了幾分喜愛。直說馮宥才是先祖轉世,怕是有大造化。
馮宥才不想去考慮這話的真實性,隻要太夫人願意這樣想,總是對他有利的。也是借了這評價,馮宥才同其他的七個家族的少爺,漸漸有了話可聊。後來更是拜了把子,關係日漸親密。馮宥才在這幫兄弟中排行第二,幾個弟弟許是年級還輕一些,心思不重,相反來說還有些單純。每日二哥二哥,甜甜的叫著,隻有楊刃霆,讓人捉摸不透。猜不出他的真正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