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檬被沈涼時叫起來吃早餐的時候，她難得沒有拖拖拉拉，吃完飯就換了一身衣服，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沈涼時眉心一皺，兩人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夏檬有多宅他是見識過的，尤其這幾天，她簡直恨不得把自個兒貼在床上。
“你要出門？”
“嗯，我有點事。”夏檬扯了扯衣服，把頭發高高地紮起來，梳了一個簡單、利索的馬尾。
“你去見前男友？”回想起夏檬為數不多的出門次數，沈涼時理所當然地得出這個結論。
被重點強調了的“前男友”三個字，聽得夏檬麵容一陣扭曲，她咬牙切齒地白了沈涼時一眼：“不是！”
“你一個人出去要注意安全。”沈涼時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隨口叮囑了一句，“畢竟你以後都要單身下去，要學會照顧自己。”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跟許之念分手了她就隻能一個人了是嗎？他看不起誰呢？
夏檬把打腫臉充胖子這個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脫口道：“我是去見新男友的！”
“嗬嗬。”沈涼時端起碗筷就往廚房走。
她遲早要狠狠打沈涼時的臉，他太欺負人了！
明明她的男神李四在直播的時候毒舌起來就很給力，怎麼擱沈涼時身上就這麼討嫌？
因為對A市的路還不太熟悉，為了不讓人久等，夏檬提前兩個小時出了門，經過一番輾轉，她用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約定的地方。
這個時間，咖啡廳裏一個客人都沒有，隻有幾個服務員零零散散地穿著工作服站在店裏。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咖啡廳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玻璃的推拉門撞在風鈴上，發出一陣丁零的脆響，夏檬把正在看的視頻點了暫停，然後抬起了頭。
夏檬：“……”
冤家路窄。
沈涼時看到夏檬的那一刻，表情簡直無比精彩。
夏檬發誓，她從來沒見過沈涼時表情這麼豐富過，當然……她的表情也很精彩，剛吹完牛就被抓了現行什麼的……太虐了！
咖啡廳裏的老式立鍾指針轉向十點，木屋子裏的啄木鳥出來叫了三次，沈涼時終於徹底死心，認命地在夏檬對麵坐下。
“木蒙的舞？”
夏檬被他叫得汗毛倒立，腦子高速運轉，分分鍾閃過百八十個念頭，最後她一咬牙，果斷裝傻：“‘木蒙的舞’是誰？”
沈涼時這會兒已經心情複雜到麵無表情了，他端起桌上的清水喝了一口，緩了緩才說道：“你站起來。”
“啊？”
“你去那兒站著，然後轉兩圈。”沈涼時指了指過道裏的空地，言簡意賅。
“你幾個意思？”
“我讓你轉你就轉！”
沈涼時眼帶殺氣，夏檬懷疑她要是不照做，估摸著回去就得被他活撕了。
但夏檬是誰啊？她這麼……！
夏檬條件反射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兩三步跨到沈涼時指定的地點，像二百五似的在原地轉了兩圈兒。
沈涼時看她轉完，頓時生無可戀。
之前他沒往這方麵想所以沒意識到，再加上“木蒙的舞”跳舞穿的衣服都很寬鬆，並不顯身材，他壓根就沒往夏檬身上想，更沒想到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奇葩的巧合！
夏檬喜歡的李四是他，而他欣賞的“木蒙的舞”是夏檬，這到底是多狗血的孽緣？
“首先，對你終於肯對我負責這件事我表示很欣慰。”
“什麼？”她怎麼聽不懂沈涼時在說什麼？
“但是確認男女朋友關係，是不是得先問問我的意思？”
夏檬：“……”
—我是去見新男友的。
夏檬的腦回路總算轉到了能跟沈涼時接軌的地方，之前夏堇說沈涼時的公司正在招主播，昨天她接到了“嘯牙”直播平台的邀請，也就是說……
沈涼時的公司等於嘯牙直播。
今天她來見的洽談對象等於沈涼時。
而她出門時跟沈涼時吹牛說來見新男朋友。
所以……
新男友等於沈涼時？
晴天霹靂好嗎？這個等式她不承認啊！
“涼時哥，你在說什麼？”準備把裝傻充愣貫徹到底的夏檬頑強抵抗。
“夏檬，你是想讓我去查查‘木蒙的舞’在D站實名認證的資料嗎？”
夏檬：還有這種操作？
等一下！夏檬撲到沈涼時麵前，兩眼放光：“涼時哥，你可以查到實名認證的資料嗎？那你能不能幫我查查我男神的資料？”
沈涼時不過是隨口胡謅，想詐夏檬說實話，沒想到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查李四的資料。
“所以，你這是承認自己是‘木蒙的舞’了嗎？那先來談談我們的事。”
沈涼時瞥了眼麵如土色的夏檬，神態自若地拋下誘餌：“你表現好的話，李四的問題可以商量。”
“您說！”夏檬火速回到沈涼時對麵，端正地在椅子上坐好，連臉上的笑容都是標準的八顆牙款。
可以的話，他簡直不想承認自己欣賞的人竟然是一個智障：“男女朋友的問題……”
夏檬呼吸一滯，她當時真的就是胡說的，早知道要見的人是沈涼時，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占他便宜啊！
對，占便宜……在這方麵夏檬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沈涼時不管怎麼看都是人設完美、戰鬥力爆表的類型，兩人被扯在一起，確實是她……占便宜了。
“男女朋友的事可以暫時不談。”
夏檬立馬鬆了一口氣。
“我們談這個……”沈涼時從公文包裏掏出一份合約推到夏檬麵前，“簽了。”
他們還是談談男女朋友的事吧。
“涼時哥，這個我真不能簽。”
沈涼時雙手交疊，氣定神閑地靠在椅子上：“為什麼？”
“就是……反正我不能簽啦，真的！而且你之前也說了，我隻能表演空手接白刃和胸口碎大石……”
再次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沈涼時嘲諷地看著夏檬：“也可以。”
“涼時哥，真的不行，你就放我一馬吧，我求你了……”
“理由。”
夏檬咬了咬下唇，有點糾結：“也沒什麼啦，就是因為一些事情，我家人不準我跳舞，如果被發現我就完了。”
沈涼時突兀地沉默下來，眸中晦澀難明：“身體原因？”
其實這問題就是明知故問了，“木蒙的舞”剛火的時候，因為拒絕了某個知名UP主的合作邀請，而被這個UP的粉絲進行了無腦攻擊，甚至還差點被“人肉”，最後雖然及時控製了事態，但還是被扒出“木蒙的舞”身體不太好，並不適合跳舞，具體什麼病倒是沒說。
而夏檬有病這件事，沈涼時是知道的。
但她到底有什麼病，他不清楚。
當年他問過她幾次，她一直緘口不言。
“算……算是吧，還有啊，涼時哥，你能不能不要告訴我哥？”這事要是入了夏堇的耳朵裏，她就徹底涼了。夏堇那個大嘴巴，十之八九會告訴她爹媽，到時候別說跳舞，跳樓還差不多。
萬一再連帶著她跟許之念分手的事，一起算個總賬……光是想想，她就有點絕望。
“可以，那就先把男女朋友的問題說清楚。”
夏檬：“……”
夏檬在心裏直翻白眼：你還揪著不放是吧？
“涼時哥，你覺得勵誌少女為了實現夢想傍上大老板這個話題能上熱搜嗎？”
“這個可能不行，但是失手少女釀成大禍，為了彌補過錯走入婚姻墳墓應該可以。”
她隻聽說過失足少女，還沒聽說過“失手少女”這樣的說法。
不對，失手少女……
夏檬本能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失手將沈涼時的頭砸破了。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不過，沈涼時的身體……夏檬愁苦地把小臉皺成一團，因為沈涼時很少提及，兩個人相處得還算和諧，她總是下意識地忽略掉這個致命的大錯誤。
雖然她是無心之失，但如果真的無可挽回了……
“涼時哥，你這是放棄治療了嗎？”好好治治不行嗎？有這個時間找她來墊背，他不如去看醫生。
“醫生勸我放棄。”
要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恐怕十個夏檬都比不過半個沈涼時。
夏檬感覺五雷轟頂。
不知道是潛意識裏想逃避責任，還是沈涼時平時表現得太正常，她總覺得他肯定能治好的，現在乍聞噩耗，她瞠目結舌，腦子裏一片空白。
“算了。”沈涼時抬手按了按眉心，骨節均勻的修長指掌遮住了他的臉，讓夏檬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我也不能真的毀了你一輩子。”
—毀了你一輩子。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了夏檬腦袋上，她總算明白了自己把沈涼時坑到了什麼程度。按照常理來說，像沈涼時這種條件的人想找什麼樣的對象都不是問題，可現在……因為她，他連過正常的生活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