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到醫院的時候，唐小悠正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在門口等他。
因為情況緊急，醫院也隻說是出了車禍，具體怎麼回事，沈涼時都不知道，何況夏堇？
唐小悠是鼓足了勇氣麵對夏堇的，這次的車禍她得負全責，鬧著要去A市的是她，害得夏檬休息不好的也是她，開車的人還是她！
現在夏檬昏迷不醒，她卻毫發無損。
她是真心喜歡夏堇，所以她看得出來夏堇有多在乎夏檬，這次的事出來，她恐怕得在夏堇這兒被判死刑了吧？
“對不起，是我開的車，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夏堇看著眼前低著頭隻能看見腦袋頂的少女，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不是不生氣，也不是不想追究，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我先去看看檬檬。”
其實唐小悠已經算盡量把危險降到最低了，從她毫發無傷就能看得出來。隻是夏檬的身體情況特殊，這才造成了失血過多的情況。
但事已至此，唐小悠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看著似乎一句話都不想跟她多說的夏堇，一向活潑、開朗的少女禁不住紅了眼圈。
她吸了吸鼻子，有點想哭，卻又沒臉掉眼淚，隻能垂著腦袋在前麵給夏堇帶路。
夏堇長歎了一口氣，他不是不知道唐小悠現在的情緒有點問題，可是讓他現在去安慰這個“罪魁禍首”，他又實在做不到。
手機鈴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夏堇看了一眼，是沈涼時。
“夏堇，許之念應該快到了。”
“這麼快？”夏堇明顯驚訝到了極點，他知道事情之後就立刻開車出發，緊趕慢趕也隻是剛剛到，許之念怎麼可能跟他前後腳抵達？
沈涼時沉默了一下，才頗具暗示意味地說道：“他提前訂好了機票。”
從A市開車過來要三個小時的車程，飛機的話大概隻需要四十分鍾，再拋去沈涼時跟許之念談判的時間……
許之念的經濟條件不錯，但也不會富裕到擁有私人飛機的程度。因此，除了提前訂了機票，沒有別的可能性。
這也就意味著，在沈涼時找許之念之前，他已經“預知”夏檬會出事。
嗬，與其說是“預知”，不如說是“預謀”。
“那麼你呢？”夏堇有點猶豫，就算心寬成他這樣，也不會天真地以為許之念會什麼條件都不提。
“我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車程。”但是他能不能見到夏檬，得看許之念。
夏堇長舒了一口氣，對著電話那頭交代道：“注意安全。”
“夏堇，查一查出事的車子吧。”
意外是不具有預見性的，如果許之念能提前知道，那說明的問題就顯而易見了。
“我知道了，之後會去查的。”
唐小悠遲疑了一下，確定夏堇掛斷電話之後，才往他身前走了兩步：“是要查車子嗎？我很確定是刹車出了問題。”
所以她們才會還沒開出S市就出了事。
夏堇的臉色猛地陰沉了下去，他正要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是刹車出了問題嗎？”許之念一隻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裏，語氣閑適自如，甚至還帶了點笑意，“如果是人為，得報警處理才行。”
這是什麼意思？許之念怎麼會主動提出報警處理？
“啊……我先去看看檬檬吧。小姑娘，你就去看看事故車輛怎麼樣？”許之念似笑非笑地掃了麵色陰沉的夏堇一眼。
夏堇垂下的手猛地攥成拳，咬了咬牙說道：“不急，走正常程序就好，車子是涼時的，等他來了再處理。”
“沈涼時啊……”許之念意味深長地挑了下眉，率先往前走去，他似乎很清楚夏檬現在所處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別人帶路，“是得給他一個告別的機會。”
告別……
許之念對獻血這件事表現得沒有絲毫遲疑，夏檬的狀況很快穩定了下來。但讓夏堇意外的是，跟上次一樣，夏檬好轉之後，許之念直接離開了，並沒有等著她醒過來邀功的意思。
許之念走後，夏堇立刻給沈涼時打了一個電話。
“涼時，你上來吧，他走了。”
不需要指名道姓，沈涼時也知道夏堇口中所說的他是誰。掛掉電話之後，沈涼時站在醫院一樓的安全通道口，有些遲疑。沈涼時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夏檬，又該怎麼告訴她，自己再次親手把她推開了。
他真要這麼放棄嗎？
他不甘心！
但把夏檬放在危險的境地裏，他同樣做不到。
“你去查過了嗎？”
沈涼時點了下頭，在病床旁邊坐下，伸出雙手把夏檬露在被子外麵的手握在掌心：“輸油管線斷裂，切口很整齊，已經報警了。”
他已經到S市很久了，沒有盡頭的等待隻會讓他感到心慌，所以就去查了車子的情況。
“人為？”
“一定是。”那麼整齊的切口，沒有自然斷裂的可能，沈涼時轉過頭看向一直縮在角落裏的唐小悠，“這一周車子都停在小區裏嗎？”
無論是夏堇，還是沈涼時，此時的唐小悠都是沒臉麵對的，她明明知道夏檬的身體不好，卻還因為私心和衝動做出這樣的事情：“是的，從上周你走後車子一直沒有動過。”
“小區是有監控的，聯係警方調取吧。”
沈涼時現在已經沒有責怪誰的心思，事已至此，他牽著夏檬的手在臉頰上蹭了蹭，表情陰沉。
“涼時……”夏堇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你答應了許之念什麼？”
“他讓沈涼時這個人從檬檬的生命中消失。”沈涼時側過臉，在夏檬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他大概打算故技重施吧。”
夏堇：“……”
沈涼時的猜測是對的，刹車出問題是人為造成的，但是根據監控，切斷油管線的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麵對稱得上鐵證的監控視頻，那個中年男人卻一直否認，他說自己沒有在那天去過S市，也沒理由去，大老遠從A市跑去S市，就為了切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的車子的輸油管線，他又不是瘋了。
但是警察在搜查過程中發現了一張A市去往S市的動車票，時間也是完全對得上的。
中年男人百口莫辯，最後隻能申請精神鑒定。
巧合的是，為他做精神鑒定的醫生是許之念。
事情到這兒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夏堇從來不知道當一個心理醫生失去道德和職業底線的時候，竟然會這麼可怕。
“既然是許之念，鑒定結果應該會是精神有問題吧。”活了二十多年，夏堇從來沒有像這段時間這麼精疲力竭過。
明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卻因為不敢得罪隻能憋在心裏，他們賭不起，就算真的不管不顧地把許之念搞垮了又怎麼樣？夏檬怎麼辦？誰能治好她的病，誰又能保證她今後再也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