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姥姥素來就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當初她女婿狗兒有王家那門親眷,想上門打秋風,偏左思右想的,不是拉不下麵子,就是張不開口,她瞧得急人,二話不說,帶著板兒去找了周瑞家的。

如今她瞧著林姑爺這模樣,心裏也急的很,你說說好好的人,怎麼就這麼想不開,連自個兒閨女都不顧了。劉姥姥縱是活了兩輩子,也想不通,她也懶得深想,直接讓賈赦找了大夫,恰巧這江南來了位老太醫,跟賈代善有舊,這會兒見是給賈代善女婿看病,自個兒背著藥箱就過來了,把了脈,開了方子,隻道要好生調養,不可過度勞累,如今不過是氣血不足,身子虛弱,長此以往,隻怕會毀了身子,於壽命有礙。開了三個月的藥方子,又拖拉些了一堆食譜,劉姥姥瞧了,又讓她給林黛玉瞧了瞧,隻道林黛玉這身子骨是胎裏帶出來的,隻能仔細養著,要想根治卻是不成。

劉姥姥摟著林黛玉,心裏頭一陣憐惜,對著林如海,卻是自個兒押著他喝藥。不過通過找大夫這事兒,劉姥姥倒是察覺出大老爺的好來,這賈母記憶中,大老爺賈赦愣是個無惡不作的混子,文不成武不就,就曉得享受祖上庇蔭,在外頭吃喝玩樂,惹是生非,半點比不得二兒子賈政。

隻是劉姥姥卻覺得,這大老爺雖說人糊塗了些,但至少聽話孝順,記憶中的事情就不說了,端看他給林如海找的大夫,就曉得他是盡了心的。這孩子自來就是個憊懶的,如今因著她的一句話,四處打聽,將在老家隱世種地的老太醫找出來就不容易。她可是聽林家下人說了,那老太醫住在鄉下,要不是存心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

因為此事,劉姥姥看賈赦順眼不少,對這個兒子也多了幾分關心,每日裏但凡有空也會喊他過來說說話,再不讓廚房做些吃的給他。

賈赦自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唯一疼他的祖母又去世的早,這麼些年來,也不是不想讓他娘對他刮目相看,但他娘喜歡讀書人,他偏不是讀書的料子,努力了些日子,見他娘還是偏心老二,心裏也置了氣,想著自個兒吃喝不愁,倒是破罐子破摔了。

如今劉姥姥這麼一關心,內心孤單幾十年的賈赦,立即被治愈了,也不跟兒子出去瞎混,倒是肯過來陪劉姥姥說說話,一來二去,母子兩個關係越發好了。沒幾天,劉姥姥就覺得這大兒子是個好的,隻是想著後來賈府抄家,這大老爺的罪名,又有些皺眉,實在想象不出來,這般孝順實誠的孩子,能做出霸占人家寶貝的事兒來。

劉姥姥想不通也就不想,她向來看得開,以後的事兒還沒發生,誰曉得呢,就算她有上輩子的記憶,可也不能因此就說人家不好。當初她們村子裏,是非可不少,不也有人說村後頭的李家婆娘是個偷雞賊,在她院子裏還發現雞毛了,後來大夥兒查,一查,乖乖,竟是村子裏的大好人,李婆娘的老鄰居張嬸子的二兒媳婦弄的,吃了人家的雞還把雞毛扔到李家婆娘屋裏頭。

但凡眼睛沒看到,就不能隨便冤枉人。

賈母算是府裏的指向標,這會兒劉姥姥看重賈赦,同來揚州的一幹賈府奴才並林如海及林府奴才,對賈赦都尊敬不少,邢夫人麵上也風光不少。倒是王夫人心中不忿,隻覺得賈母越老越糊塗,千裏迢迢來揚州不說,這會兒還抬起賈赦,不是跟政老爺打對台麼。還整日說最疼寶玉,可見都是些嫖情話,隻是,縱是心裏再不爽,王夫人也不敢跟賈母鬧,而是比邢夫人賈赦更加積極的在賈母身邊伺候。

邢夫人跟王夫人搶著伺候劉姥姥,劉姥姥渾身別扭的很,雖說如今自個兒也有些習慣了賈府老封君的生活,可讓兩位太太跟個丫鬟似的伺候她,還是不自在。再者說了,這家裏又不是沒有奴才,做什麼讓兒媳婦伺候,特別是吃飯的時候,兒媳婦端水捧碗的,哪兒像一家人,不成不成,兒媳婦要是累狠了,那可怎麼伺候兒子。

如今想想,還是鄉下人自在,沒這些條條框框,吃個飯都不痛快。

劉姥姥讓王夫人跟邢夫人一道用飯,兩人原先還不肯,後來還是劉姥姥說死了,道“如今在林姑爺這兒,又不是在府裏,沒那麼些規矩。”

如今,劉姥姥對裝老封君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隻是偶爾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虛,不過有了老夫人的記憶,她倒是安心不少。雖說做不到老夫人那般貴氣逼人,但是麵上唬唬人還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