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的事情?想不起來,無論耿天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那種帶著不悅的對囊就那麼從口中吐出,而回應的則是耿二生有些漲紅的臉。
突然在腦海裏閃過的片段讓耿天瞬間白了臉,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臉上,刺疼的同時,耿天的眼圈紅了,小時候那些自以為已經消失的畫麵一一浮現。
硬生生忍下腳下的步伐,眼底閃過一抹心疼的顧偉死死抓住身邊的大樹,連樹皮摳下來都不知道的顧偉隻是看著等待著也守護著。
從天亮坐到天黑,一坐就是一天的耿天終於緩緩動了,就在顧偉以為耿天起身的時候,耿天卻碰的一下仰著躺在了地上。
嚇了一跳的顧偉剛想動,卻發現耿天是自己躺在了地上,潮濕的地麵,刺骨的水係子讓顧偉皺起了眉頭。
說什麼也忍不下去的顧偉抬起了腳步,“天兒、天兒,你在哪?天兒,跟爹說句話....。”
一聲高過一聲的喊聲有著清晰可見的焦急,蹭的一下縮回腳的顧偉隨即躲開,而同樣聽到聲音的耿天則呼的一下坐起。
忽遠忽近還在晃悠的電筒讓耿天繃緊的心一下子鬆緩下來,隨即眼角微紅的耿天跳起,“爹,俺在水邊哪。”
邊喊邊奔著燈光走去的耿天腳下的步伐有著不自知的急切,找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找到耿天的耿二生眼淚差點沒下來。
孩子窩憋耿二生不是不知道,就連這段時間因為製作那個啥紗大把大把的掉頭發二生也知道,二生隻是怨自己笨,咋就幫不上哪,一晚上一晚上的翻來覆去把個顧老三愁的恨不得抓住耿天使勁晃悠。
兩雙冰冷的大手一下子握在一起,第一時間把耿天冰冷的手指塞到腋下的耿二生粗糙的大手落在了耿天頭頂,“娃啊,咱不氣啊,不氣,咱天娃最聰明,別說那是啥紗,就是啥綢子對俺兒子來說也是小菜一碟,爹在哪,你說,咋幹爹就去,娃,可不行生悶氣,要是心裏難受就跟爹說,跟小七說,生悶氣傷人,要是氣個好歹的可....。”
耳邊一如既往的絮叨,指尖是順著掌心恨不得一下子跑到心底的溫暖,閉了閉眼的耿天擋住瞬間騰升的溫熱。
淡淡的水霧中,隻是貪婪的看著耿二生,直到、直到突然住口的耿二生察覺,轟的一下,幹幹的笑了一下的耿二生有些不自在的挪動了下腳步,“娃,是不是煩了,爹不說不說...。”
懦懦的話音還沒落下,軟軟的把頭搭在耿二生肩膀的耿天悄悄的歪頭擦了把不小心滑落的眼淚,“爹,對不起,讓擔心了。”無聲的收緊手臂,不讚同的拍了下耿天的後脊,“瞎咧咧。”
扯動嘴角,忍下鼻頭的酸澀,趴在耿二生肩膀的耿天咽回喉間的梗塞,“爹,俺是不是特笨?”
滿是委屈的詢問中,呼的一下瞪大雙眼的耿二生一把摟住自己老兒子,“誰說的?誰說的?俺兒子那是一等一的聰明,你忘了,小學的時候你回回雙百,滿屯子數數,誰家孩子有你聰明,再說了,要是不聰明,那老卡師傅咋不找別人當弟子,單單找你一個人,說明啥,說明咱天娃聰明有靈氣兒。”
一聲高過一聲的反駁舉證下,就差擼胳膊挽袖跟人理論的耿二生沒有看到眼底已經滿是笑意的耿天又羞又愧的麵孔。
一聲聲的誇讚,把個後麵護著耿二生的顧老三聽的牙根都癢癢,早就知道在耿二生眼中,那天娃就是了不得人物的顧老三哭笑不得的後退了幾步,把空間徹底留給爺倆的顧老三一雙賊眼四處撒麼。
聽著老爹不要錢的誇獎,眼圈漲紅鼻頭發酸的耿天抬手摟住了耿二生的脖子,好像小時候耿二生抱著那樣把頭埋在了耿二生的肩膀,“爹,俺咋的都做不好,水一樣,顏料一樣,就連製作的手法也一樣,可俺就做不好,師傅臨走的時候告訴俺,讓俺一定要把第一塊獨自完成的香雲紗給他捎回老寨,師傅還說要是能把香雲紗的製作和織錦融合在一起他會樂的醒過來。”
嘟嘟囔囔的把心裏的焦躁不安好像倒豆子似的敘說了一遍的耿天在耿二生無聲的陪伴下傾述,時不時攏著外衣給耿天擋風的耿二生了解自己的孩子,耿天說好聽點叫做認真,說白了就是執著,也就是老百姓常說的“咬著屎橛子給麻花也不換的主。”
要說這個性格好不好,好也不好,這樣的人認真而且執著,無論是對人還是對事,但這樣的人有一點,那就是因為過於執著會特別的辛苦。
而這恰好也是耿二生擔憂的,順風順水的走到現在,耿二生就怕耿天遇到難事,製作香雲紗的第一天開始,耿二生就隱約的察覺到,這孩子鑽牛角尖了。
果然,五十天沒黑沒白,甚至作息顛倒的什麼都看不見讓耿二生知道自己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孩子的吵鬧,老人的絮叨,一切的一切都沒有叫醒完全沉浸的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