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那時候馬瑞祖父母都去世了,他孑然一身,收拾一下東西就來了英國,然後遇到了房東阿姨。
沒想到不過兩年,一向安靜優雅的房東阿姨就因車禍去世了。
這一天,馬瑞聽取了實驗室關於一種名叫hdp的海洋藻類中提取的骨骼保健營養品的回報,又整理了第一季度改良維生素d的生產及銷售報告。
他中午簡單吃了午餐,給淨水器公司打了電話,通知他們去修理在房東阿姨兩個兒子打架中陣亡的淨水器。然後從背包裏拿出一小瓶風油精,慢慢在太陽穴上揉了揉。
接著,馬瑞開了一下午的會,和領導一起吃了個晚餐,向總被蚊子咬的領導推薦了中國神物風油精,這才驅車回家。
馬瑞一到家,就見客廳裏,房東阿姨的兩個兒子彼此對峙,坐在沙發的兩頭。
馬瑞彎腰換鞋,起身時才發現兩人都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有什麼事嗎?”馬瑞無辜地問,要知道,他已經被這兩人無視了近五天了。
黑發清清嗓子,說,“今天下午,淨水器公司的人來修好了淨水器。”
“哦,那挺好的。”馬瑞說,
黑發撇了一眼金發,對馬瑞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事實上,我想要感謝你對這棟房子的照顧。”
馬瑞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不及細想,就聽金發冷哼了一聲,他下意識地看過去,就見金發轉頭研究起擺放在客廳裏的巨大青花瓷瓶,那是房東阿姨的心愛之物。
黑發卻笑更和藹了。
“我和我哥哥今天就要離開了,這裏拜托你多照顧了。”
馬瑞一愣,忍不住說,“那阿姨的頭七呢?”
黑發一陣愣怔,倒是金發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馬瑞。他似乎想說什麼,卻被黑發打斷了。
“葬禮在別的地方舉行,我們會邀請你的。”
馬瑞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坦白說,他對這兩個平時總不出現的房東阿姨的兒子沒什麼好感。阿姨去的突然,就連馬瑞都紅了兩天眼睛,可這兩人卻隻顧著打架、請律師,爭奪房子的所有權。
但也許這就是他們表達哀傷的方式吧,馬瑞表示他沒有一雙能看破人心的眼睛。
他無奈地歎一口氣。哪怕他和房東阿姨一起生活了兩年,對於這對兄弟來說也是外人。也許人家隻是不習慣華國的葬禮方式呢?
屋裏一陣尷尬的沉默,不過尷尬的好像隻有馬瑞,金發豁然起身,離開了房間。門外的車庫傳來汽車啟動的聲音。黑發猶豫了一下,說,
“你不必擔心,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裏。”
馬瑞不無不可地點頭道謝。黑發禮貌地離開了。
又是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一時間屋裏安靜下來。馬瑞抬頭,仗著他的良好視力,與二樓櫥窗裏風姿優雅的房東阿姨的油畫像遙遙對視一眼。
櫥窗裏除了畫像,還擺了幾個漂亮的玻璃瓶子,馬瑞目光一掃,盡然發現裏麵有一個熟悉的綠色小玻璃瓶。
他再揉揉眼,發現那確實是,一瓶風油精。
馬瑞心中一汗,太破壞整體造型了!
這難道是他自己什麼時候不小心放了進去?又或者,是房東阿姨的兩個兒子?
馬瑞趕緊搖搖頭,把這些不靠譜的猜想拋之腦後。
他按部就班地上樓,讀了一會兒專業書籍,就洗漱休息了。
這一夜,馬瑞夢見無數風油精特有的綠色的光芒扭曲盤旋,天搖地動,地板吱吱作響,走廊上的掛像微顫,玻璃瓶子危險地呻/吟。
整個房子連同前後花園都被一隻巨手連根拔起,顫抖,震動。
馬瑞的臉上全是汗水,可是他沒有醒。
夢境痛苦而混亂。與此同時,門口花盆裏兩株新栽的望江南,又稱野決明、蛇滅門,飛快地扭擺著枝條,打破了花盆,把根須插/進了像沸水一樣湧動的土壤裏。
花園裏的野杜鵑、風信子紛紛枯萎,融入了泥土。薄荷草卻越發水靈,百合招搖著枝葉,低矮的龍爪槐慢吞吞拔高身形,不一會兒覆蓋了大半個花園。
後院裏,小蔥和韭菜越發枝繁葉茂,黃瓜藤、西葫蘆藤以及西紅柿藤你爭我奪地攀爬滿了整個衣架,花椒樹也擴充了領地,尖銳的刺上散發出詭異的藍光。
整個房屋已經巨變。可是房間裏唯一的人卻依然沉睡不醒。
櫥窗裏的風油精在這場巨動中揮發了一小半,一牆之隔,馬瑞混亂的夢境逐漸平靜下來,他緊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等他明天醒來,世界就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