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風淩厲,力道不小,閻王沒有躲閃,生生受住這一掌。老和尚掌心發熱,灼燒著心髒,腦海裏有什麼東西灌輸了進來。
掌與心髒相連接的地方,半顆發亮的藍色珠子在胸口回蕩,旋轉速度飛快,形成一小股藍色的火焰風。風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漩渦慢慢凝結,老和尚驟一發力,閻王倒退一步,生生頂住。火辣辣的感覺從胸口蔓延全身,觸及冰冷之地,很快蒸發成藍色煙霧。
半顆藍珠子就那麼被塞進了閻王的胸口,現如今,正在他胸口處微微旋轉。藍色的熒光如火般純粹幹淨,老和尚微微一笑,收回了掌力。
閉著眼睛,身體內的冰冷與火熱碰撞,撞擊後帶來死一般的疼痛。當初逼出內丹時,剝皮抽骨般的感覺再次襲來,閻王眉頭緊皺,單手握住廟門,手背青筋暴起,牙關要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深夜的翠峰山上,雲延廟處,一抹藍色熒光直衝天際,與浩瀚星空相接。
滿身筋骨仿佛重新淬煉了一遍,等火焰消失,藍色的經絡流竄偃旗息鼓。身體驟然被抽空,閻王一個倒退,一下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記憶,像是流彈碎片一樣,一片一片的粘結,最終清晰的印在腦海之中。魂魄的疼痛刻入骨髓,沒一個神經都在刺激著他哭出來。但是,當記憶重現,再見夏穀曾經的臉,閻王的唇角卻略微勾起。
老和尚向前一步,躺在地上的閻王麵如死灰,唇色慘白,然而卻勾著一抹笑容。深邃的目光倒映著夜空的星,好似在發亮。
都說情之一字,耐人尋味。這樣一看,果然如此。可惜啊,他是個和尚。
夜色清涼,風吹翠枝,鬱鬱蔥蔥的林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高山之上,月色傾灑,歪脖子樹下,閻王細細回味,痛徹骨髓,卻能勾起薄唇。
一千年前,夏穀需要內丹。他為了夏穀,從身體內扯出,卻被老君拒絕。內丹破成兩半,一半閻王抵禦寒川極寒,另外一半給予夏穀保住他的魂魄。一千年後,十五年前,閻王出關,見了高僧。身體羸弱,無法保護輪回後的夏穀,將半顆內丹與記憶均給了老和尚。但求他用手上法力,護得夏穀一世平安。
如今,閻王法力恢複,體朱孵化困難。是時候,將記憶與內丹交還。老和尚捋著胡須,笑得一臉慈祥。眼前這個大人,不論是失憶還是有記憶,對他那個徒弟倒真是一心一意。微微笑著,地上的閻王似是回味完了,轉頭過來與老和尚說。
“多謝方丈。”
“哈哈,罷了罷了。”老和尚笑著,起身過去將地上的閻王扶起,笑著說:“這地上實在不是大人重新融彙內丹的地方,還請大人打開地府之門,老衲送你回去。”
連站立都沒有多大力氣,閻王硬撐著站起。手掌發力,卻覺得事半功倍。有了內丹,法力自然提升一半。可是,這內丹融彙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可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地府之門緩緩升起,老和尚架著閻王入了地府。地府內,大殿中的鍾馗正跳高要著崔鈺手裏的糖果。聽到門外聲音,死魚眼瞬間淩厲,長戟出現,在老和尚與閻王入殿之後,瞬間殺將過去。
“鍾馗。”閻王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力。抬頭看了鍾馗一眼,閻王微微笑了笑,像是哄小孩一樣地說道;“這麼些年,怎麼還是這麼莽撞。”
渾身一顫,鍾馗睜開眼睛,麵癱臉上多了一絲不可思議。收起長戟,鍾馗跑過去接住閻王,觸手的溫熱讓鍾馗又是一震。
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崔鈺趕緊過去接了老和尚的手。老和尚見閻王已送到閻王殿,後退一步,雙掌合十,笑眯眯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崔鈺剛要問,懷裏的閻王就介紹道:“慧延方丈,夏穀的師父,我的朋友。”
閻王比以前話要多了,而且他什麼時候出來這麼一個佛教朋友,他怎麼不知道。但是,鍾馗將他的手拉過去,放在閻王另外一隻手上之後,溫熱的觸感讓崔鈺眼眶一紅。
轉頭感恩戴德,崔鈺讓老和尚等著,趕緊扶著閻王去了寢殿。小花見閻王歸來,還未撲進懷裏,被崔鈺一把拉走。臨走時,崔鈺對閻王說:“大人,您先打坐。過會兒我和鍾馗來幫忙。夏穀我會通知,今天,您不能與他見麵。”
心中惦念著夏穀幹淨爽朗的笑,閻王卻不得不服從,現如今太過虛弱,要是大動,可是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閻王應聲,崔鈺心裏輕鬆一陣,看了他一眼,笑道:“沒想到,大人竟然是把記憶存了半顆內丹裏,一同交給那個方丈了。您對夏穀,可真是……”
不知該怎麼形容,崔鈺搖頭一笑,沒再說話,走了出去。
通知鍾馗去陽界跟夏穀說今日不能入地府,崔鈺去招呼老和尚去了。
半夜裏,夏穀清醒了過來。抬頭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閻王沒到,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心下一緊,夏穀猛然坐起,立馬清醒過來。這時,才看到自己旁邊坐著個鍾馗。
見到鍾馗,夏穀放心了些。小男孩少有的坐著,死魚眼盯著前方,一如既往的麵癱臉。看著有些不同,但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同。夏穀戳了他一下,鍾馗回過神來。
雖然回過頭,也不過掀掀眼皮,跟他說了一聲:“大人今天有事兒,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不用去地府了。”
“什麼事兒啊?”與閻王袒露心聲後,夏穀腰杆硬起來,有些事情也不再不敢問。
鍾馗掀掀眼皮瞄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說:“練功打坐。”
確實是在練功打坐,鍾馗並沒有撒謊。
不過既然是練功打坐,夏穀一下心急了。那肯定是出事了!見夏穀焦急的模樣,鍾馗倒是抿了抿唇,麵上少有的安慰之色,說:“大人隻會越來越好,不會出事的。”
鍾馗這話裏有話,夏穀聽不出來。知道閻王無事,也就放心下來。見鍾馗坐著沒有走的意思,夏穀想起給閻王買的哈根達斯。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盒遞給了鍾馗。
不知道這是一盒好吃的東西,鍾馗接過去,打開蓋子後不知如何去吃。嗅了嗅,清香的味道讓他眼睛動了動。抬頭看了夏穀一眼,伸舌頭舔了舔。
冰涼而又香甜的滋味刺激著味蕾,死魚眼的鍾馗一下睜大了雙眼,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善意。
給鍾馗拿了小勺,鍾馗挖著一口一口吃著,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這今日不能去地府,夏穀心裏微微有些空蕩蕩的。
似乎察覺到了夏穀的不開心,鍾馗將哈根達斯放在夏穀的手上。夏穀轉頭看他,鍾馗麵無表情,眼睛卻死死盯著冰淇淋。最終,開口說了句。
“吃口,開心點。”
被冷酷小王子安慰了,夏穀的陰霾簡直一掃而光。衝著鍾馗笑了笑,然而,就在他準備吃一口的時候,冰淇淋被鍾馗一把奪過去。塞了一勺進了嘴巴裏,鍾馗咬著勺子說:“還真吃啊。”
夏穀:“……”
第二天去劇組,秦韻像是計算好了時間一樣。夏穀開門,他也開門。然後,夏穀就與秦韻一個電梯。
對於秦韻,夏穀沒有不喜歡。不過,這麼話嘮和自來熟,有些招架不住罷了。這次,秦韻沒有去地下停車場,兩人一同出去,許浠見夏穀身邊一陌生人,皺了皺眉。
“哎呀哎呀,那是許浠吧?”秦韻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神色,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少女心快要爆炸了。
“他在等你嗎?你跟他真是好朋友嗎?艾瑪艾瑪,我想跟他合個影,可以麼?”沒等夏穀說呢,秦韻拉著夏穀衝向了許浠跟前。
秦韻抱著夏穀的胳膊,姿勢有些曖昧,滿眼星星地看著他,嘴上念叨著“許浠許浠”。許浠的眉頭越皺越緊,拉過夏穀來說:“咱們走吧。”
秦韻還在那呐喊呢,夏穀怎麼能走。心一軟,夏穀笑著對許浠說:“這是我新鄰居,叫秦韻。我二嬸的結婚禮服是他設計的,還給打了五折呢!”
“哦。”許浠淡淡應了一聲。他如果早說,那結婚禮服他直接付錢了。
嘿嘿笑了笑,夏穀拉了許浠一下,說:“他想跟你合個影,許大明星就同意唄。”
“對呀對呀——許浠你就跟我合個照唄!”秦韻蘭花指一翹,滿眼的星星更大了。
“來來來!”夏穀拿過秦韻手上沾滿了鑽的粉紅色手機,打開攝像頭後,笑著說:“咱們一起。”
說完,夏穀左手拉著秦韻,右手拉著許浠。就開始合照。
誰料,秦韻不好意思地用蘭花指把他從中間戳了出去,嬌笑著拿過自己的手機來,笑眯眯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