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香菜(6)(1 / 2)

這些天發生的一係列怪事,尚未查出的幕/後原因是相互牽連的。

他們都曾經與彼此有過或多或少的過/節。

屋裏光線暗淡,透過豎格窗戶向外望去,呼嘯的海浪不斷拍打著海岸,岸邊堆著長長海草。屋裏的海浪聲不大,但是熱。熱得嚇人。

她嗅了嗅,發覺屋裏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烤肉在烤爐裏呆得太久。她一搖一擺地走進廚房。但是什麼也沒發現。廚房和平常一樣亂。髒盤子堆滿了水槽,到處是變味的食物。但沒有那種奇怪的味道。看起昨天晚上做魚了。通常,她不會在星期二給他打掃房間,但是由於昨晚他又舉行了一場聚會,她不得不來打掃。勞動節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但是他們的周末聚會卻要一直開到十一月。

她走進起居室時又聞到了這股怪味。一定有人在煮什麼東西。除了這怪味,她還聞到另一種味道,一種玩火柴後留下的味道。

她隱隱地感到一絲恐懼。她昨天是在下午兩點鍾離開的,與那時候相比,這兒的一切都沒什麼變化,隻是煙灰缸打翻了,掉了一地的煙蒂,平時空空如也的酒瓶如今整齊地排列在餐具架上,用過的盤子被摞在了水槽裏,還有一些軟幹酪被人踩進了地毯。

她仰起那張圓臉又聞了聞,味道是從樓上飄下來的。

她輕手輕腳地上樓,站在樓梯間的平台上聞了聞,躡手躡腳地走過工作室、他的臥室和二樓的大廳,然後一個急轉彎來到了通往三樓的門前。那種味道更將強烈了,空氣也變得更混濁,更悶熱。她想把門打開,卻發現它是鎖著的。

她掏出她那串叮當作響的鑰匙打開了門。那味道變得更加難聞。她拖著自己患有風濕病的雙腿一步一挨地爬著陡峭的台階,一級,兩級,三級,每上一級,她都得休息一下。當她爬上最後一級台階時,早已是氣喘籲籲了,她喘著粗氣,一邊環顧著四周。

閣樓很寬敞,一條很長的走廊,通向六間從未用過的兒童臥室,一間遊戲室,幾間浴室和一角閑置的空間——裏麵堆滿了家具、盒子和幾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現代畫。

她看見一束黃光,從走廊盡頭最後一個臥室的門下透出來。

她惴惴不安地向前邁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在胸口劃著十字。她心跳得厲害,唯有手中緊握著念珠才能給她一種切實的安全感。當她走到門邊,那種氣味變得愈發讓人不能忍受。

她輕輕地敲了敲門,想到可能會有他們的客人在裏麵——嘔吐了或是生病了,但是絲毫沒有動靜。她握住門把手,驚奇地發現它是溫熱的。裏麵著火了麼?有人在吸煙時睡著了麼?這味道中的確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煙味,但又不僅僅是煙味:那是一種比煙味更濃烈的氣味。一股惡臭。

她試著轉動門把手,但它被鎖上了。這讓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那時她還是個在修道院學校上學的小姑娘,學校裏發瘋的老修女死在自己的房間裏,迫使她們不得不以武力將門撞開。

也許屋裏的人正需要她的幫助;也許他生病了或是被困住了。她又摸出了鑰匙,卻不知道該用哪一把開門,在嚐試了大概十多次之後,門鎖終於轉動了。她屏住呼吸推開了門,但剛開一公分左右,就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她推了推門,沒有推開,又用力推了推,門那邊傳來巨大的轟隆聲。

這麼大聲會吵醒他們的。她等了一會兒,但沒聽到他平常起床時為宣泄暴躁情緒而弄出的那些聲響:他走路的聲音,用力關浴室門或是衝廁所時發出的聲音。

她頂住門,門縫的大小已經可以讓她把頭伸進屋內。她屏住呼吸把頭探進屋內:屋裏飄浮著一層霧氣,溫度像在烤箱裏一樣熱。這個房間已經封閉多年——他們討厭孩子——斑駁粗糙的牆上掛著很多落滿灰塵的蜘蛛網。剛剛的轟隆聲是一個擠在房門後的舊衣櫃倒下時發出的。實際上,除了床,屋裏所有的家具好像都被堆在了門後。她看見那張床,放在房間的另一端,而他們正衣著整齊地躺在上麵。

“他們?”

她知道他是不會回答的,因為他們並不是在睡覺。他睡覺時不會始終睜著燒焦的眼睛;不會張著發灰的嘴保持尖叫的姿勢;也不會直直地伸著像旗杆一樣的發黑的舌頭——那舌頭膨脹得就像一根香腸。睡著的人不會平躺在床上而把肘臂懸離床墊,更不會把拳頭攥得從指縫中滲出鮮血。睡著的人不會把自己的身體燒到塌陷下去,就像一根焦枯的木頭。她小時候在哥倫比亞曾看到過很多死人,但他們死得比他們都恐怖。那死的樣子就像是他們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