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三人無不愕然一驚。他們原本以為,同這新任命的上司舊情交好,便與平日一般胡言亂語幾句也無妨,沒想到素來性情衝和沉毅的左景年,竟因此大發雷霆。
三人麵麵相覷之後,不得不低頭謝罪:“郎將大人教訓得是,卑職知錯了。”
左景年深吸口氣,緩和了神色道:“大家都是兄弟,不是我愛擺架子教訓你們,在宮裏當差,最須謹防的四個字你們都忘了麼:禍從口出!即使位高權重如前內閣大學士房大人,結果又如何?”
眾人不由想起七年前,景成帝欲立次子,即今上為儲君,內閣大學士房如韞當堂諫諍:“自古立長不立幼,長幼無序乃取禍之道。”先帝不納其言,堅立次子印暄為儲,封長子印暉為肅王,藩守霧州。房如韞不滿,私下頗有怨辭,一日酒後失言,影射皇帝對次子之偏愛已逾常情,被有心人獲悉上報。景成帝大怒,褫奪其官位,並以謗訕君上的罪名流放三千裏,最後客死異鄉。
前車之鑒猶在,天家的舌根可不是那麼好嚼的,誰知隔牆有幾隻耳,內閣重臣尚且如此,何況區區幾名侍衛。眾人這才怵然惕然,紛紛拱手再次向左景年誠心認錯。
左景年一麵安撫眾人,一麵心底隱隱作愧。方才他聞言而怒,並非擔心他們禍從口出,而是因為公子被人以獵豔的目光品評肖想,這令他罕有而出離地憤怒起來,隻恨不得拔刀以對。而另一方麵,皇上對公子陡然轉變的態度,透著一股異乎尋常的曖昧,更讓他心生不安。
不等他理清複雜的心緒,集市上喧嘩乍起。
一匹黃驃自遠處飛奔而來,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肆無忌憚地驅馳。馬上之人一身黛紫色貔虎服在日光下燁燁生輝,腰間三尺四寸長的奉宸刀,蟒皮刀鞘末端包以黃銅,擊在馬鞍上如戛玉鳴金,鏘然作響。
一個險些被馬蹄撩到的行人,灰頭土臉地拍著褲管正要叫罵,抬頭見馬上一襲紫衣,立刻將罵聲吞進肚裏。
“是紫衣衛!”
“連聖上親衛都出動了……”
“京城又要出什麼大事了嗎?”
路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那名紫衣衛也算是騎術精湛,一路毫無傷亡地疾馳到個小吃攤子前停住,翻身下馬,對圍桌吃麵的四人其中之一行禮道:“卑職參見郎將大人。”
左景年皺眉:“有什麼急事,鬧市中如此奔突擾民?”
那名紫衣衛附耳說了幾句。
左景年頷首道:“我這就去稟報,你先回去。”
紫衣衛領命上馬,倏而又飛馳而去。
周圍食客無不以敬畏之色望向這一桌四人。
左景年起身叫:“老板,結賬。”
攤子老板惴惴地答:“諸位將軍賞臉光臨,是小店的榮幸,小人哪裏還敢收錢。幾碗麵就算小人的孝敬,實在不成敬意。”
左景年也懶得跟他費口舌,掏出一把銅板撒在桌麵,便與其他三人迅速離開,消失在人群中。
轉過街角,確認沒人注意後,左景年裝作食客走進另一家小吃攤子,靠近印暄耳語了幾句。
印暄麵色微變,瞬間又平複下來,對還意猶未盡地張望其他攤子的印雲墨道:“我們該回去了。”
“這麼快?出了什麼事?”
“微一剛從北疆回京,身負重傷。”
印雲墨一怔,神色有些凝重,“微一雖年輕,修行卻不弱,能重傷一個煉氣化神後期的高手,對方絕非尋常人物。”
印暄雖不明何為煉氣化神,但也感覺事情並非微一受創這麼簡單,北疆恐有異變,邊境又將煙塵再起。